林瑛，对不起

回到学校后，晚自习已经上了第一节了，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我出现了什么的紧急翘课行为（当然，都是一些跟老师们的期望不怎么重要的课），花儿就会立即报告说我是生病了，以前从来都依依不饶、你感冒都要专门出一个医院通知证明的数学老太，这几次却真的“相信”我是真的有病，这“前无伏兵后无追杀”的状态反而有点让我不适应起来。　　真是一朝被虐，朝朝被虐，还虐出感情来了……　　跨入校门口，程梓昊松开了我的手，我摸了摸自己的手心，里面全是汗水，而且都是冷汗。　　“你先回去吧，我去找林瑛。”　　“你自己可以吗？”　　他担忧地看着我，终于还是迟疑地问出了这句话。　　“嗯……我觉得我一个人去找他商量会比较好一点……”　　他是个很聪明的人，一瞬间就听懂了我在话里面的意思，哭笑了一下：“那你自己小心，有什么搞不定的事情随时叫我。”　　“好，我会的。”　　说完，他就走了，等他从教学楼拐角处消失的一刹那，我才反应过来：他的衣服还在我身上穿着……我不想引起太多的注意，如果是以前的我，遇到自己心动的男生，会毫不犹豫地穿着这件“暖衣”招摇过市，毫不惧怕一切；但是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我真的是怕了……　　我先给林瑛发了一个短信：“有空吗？出来聊聊？”，又顺着路把程梓昊的衣服放进了寝室，自己把刚才被雨水打湿的衣服换掉，看到了林瑛的短信：“去哪儿？”　　“学校理工楼的一楼奶茶町。”　　“好。我马上过去。”　　我知道他肯定会来的，我相信他对我的感情，所以我抱着这份本来是充满善良的信任，却毫不犹豫地利用了它，来作为伤害他的前提，长这么大，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应该为了自己的行为感到可耻。　　因为奶茶町离教学楼比较近，所以当我从寝室过去的时候，他已经点好了甜点坐在那里了，我往桌子山一瞄，是我喜欢的香草味。他还记得，尽管我以前经常点的是咖啡。　　“哈喽……在上自习吧？”　　“算不上啦！作业做完没事干，就多做两套复习卷子……”　　他笑得很开心，跟那次拉我去宾馆的小霸道完全不同的那种开心，是那种有点委屈、窘迫、带着期望又怕落空的那种，甚至有点讨好的笑，我的心被刺了一下，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怎么啦？你找我干嘛呀？”　　我愣了一下，心里纠结得要死：“哦……没事……嘿嘿……就想找你出来聊一聊……”　　他抿一抿嘴唇上的泡沫，“担忧”两个字依旧挂在他的脸上，和程梓昊不同的是，林瑛太直白了，也太过于善良，虽然有时候会有一些幼稚的行为让人觉得很恼火，但只要他在你面前这么委屈地一笑，你的所有火气都会烟消云散。　　我终于明白，我每次去上厕所路过他们教室门口看到的那些女生，那些趴在窗户旁边隔着窗帘往里面望的女生，心里是怀揣着一种啥样的心情，至少我现在理解了：那不是我以前理解的白痴心情。　　他又喝了两口奶茶，轻轻地不断地拿着勺在里面搅动，我看得出，他有点紧张。　　“林瑛……”　　“乐乐……”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抬起头，喊出对方的名字，现在我的语气里面含着紧张，而他的语气里面却是期待。　　我张口又闭口，实在不知道要怎么把这种事情，用一种很坦荡无畏的口气和状态跟他说出来，他自己都还是一个孩子，一个完全没有长大、心智不成熟的孩子，我要怎么去告诉他“你有一个孩子在别人的肚子里面等着你来抉择”，好像我硬生生地往他手里塞了一把刀，用他对我的感情逼迫着他去杀人，而且是一脸懵逼地杀一个与他亲密至极却又毫不相干的人。　　这时候，我就特别恨周清：所有为了一己私欲、放纵就将孩子带到这个世上，又不能让他幸福降临的人，都是罪人。　　我要怎么说呢？我该怎么说呢？我真的很紧张，手里的杯子被我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最后连林瑛都看出来了我很紧张。　　“乐乐……你没事儿吧？……其实你想跟我说什么你就直接说吧，我没事的，虽然我也很喜欢你……”　　“林瑛……你对周清有感情吗……哪怕一点？……一丝的感情？……”　　林瑛猛地抬起头：“没有！”　　“乐乐！你要相信我，我跟她真的什么也没有发生过……那都是她在胡说！不信你可以打电话叫她来我可以跟她对质的！乐乐你……”　　“林瑛！”　　“要是我告诉你……她怀了你的孩子呢？”　　“怎么可能！我都没碰她！我怎么可能碰她！”　　看到林瑛眼里面的那种决绝，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因为母爱泛滥，我从内心深处竟然有点开始同情周清，同情这个可怜的女人……　　“乐乐…你别信她的话！这个女人的嘴里全是谎言，没有一句真话……她上次不是骗了你吗？还骗你说跟我那啥了，怎么可能？！”　　“你说得对，她喜欢骗人……可是林瑛，她说了那么多的假话，却只有这一句话……是真的。我们已经查实过了……是真的！她当时给你下了药，所以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她却是真的怀孕了……”　　空气沉默了五秒，我不敢抬头，不敢让他看到我充满着矛盾的一张脸。　　“呵呵……你……们？”　　“你……们？哈哈哈！是程梓昊吗？祈乐乐，你把我当什么了？！你们想在一起就算了，有必要这么诋毁我吗？！我在你的眼里是什么？是小丑吗？！”　　我低下头，承受着他铺天盖地的发泄，他的怒吼腔中不仅仅有愤怒，还有很多委屈、不甘，像一头想要靠近却被刺了一刀的受了伤的小野兽，空气中全是我的残忍，我不敢看他，不敢反驳，就任凭他发泄。　　“乐乐……除了你之外，我不会碰任何其他的女人的。”　　他终于平静下来，又坐下来跟我解释，把“其他”两个字咬得很重。　　“林瑛……你当时把她看成了我……”　　我的说话语音里面已经带了哭腔，林瑛顿时慌了：“乐乐……不哭不哭……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发脾气的……对不起啊……”　　我不知道要怎么把话说下去，抓上我的包包，狼狈地逃走了，他想来追我，但是我不断地往后做着“stop”的手势，他终究还是没有追上来，放过了我一马。　　原来我是这么一个软弱的人，原来这就是我的心理承受力度。　　这次，我真的生病请假回家了，我去教室拿了我的书，直接就走了，程梓昊全过程都用一种疑问的眼光看着我，我做了一个“没事”的手势，也止住了他想要出来问究竟的冲动。　　心里好乱，其实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他们在我的心里，到底是哪一个更靠前，因为我发现自己一个都不想伤害，而在最无助的时候，也一个都不愿意敞开心扉去诉说。感情，真的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到家的，我妈正在厨房里帮着阿姨做饭，她没看见我满脸的泪痕，我急匆匆地跑上楼，把自己裹在床上，思考良久后，我还是给林瑛发了一个很长的短信。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这三个字，我在心里念叨了一百遍。　　发完短信后，我呆呆地望着床头柜上面的香氛，一朵米白色的花朵插在精致的八角琉璃质的香氛瓶中，向外散发着独特的栀子花味。　　想着想着，昏昏沉沉中，我竟然睡过去了。　　我妈叫醒我的时候，我满眼迷蒙，感到头有点痛，想睁开眼却怎么也睁不开，像被浆糊糊上了一样，只隐隐约约听我妈说什么“发烧了”、“被子都没盖”、“手脚冰凉”之乐的话，不一会儿，就在我正在努力睁开眼睛的斗争过程中，脑细胞的活跃分子被杀光，周公又成功地把我拉了回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躺在医院的床单上面，脑袋还是有点痛，但是已经好多了。　　听我妈说，我当时得了急性肺炎，还好送医院送得快。可是我怎么就得了肺炎了呢？我回家的不是还好好的吗？唉！这下就真的坐实了我“带病在家”这个谎言的真实性。自作孽，不可活呀！　　医生说，我还得住一天院，在医院里面再多观察观察，但当时走得太急，我妈根本没有注意到我的手机，于是这成了我的一块心病，不管怎么样都要让我妈把手机给我拿过来，我妈最后拗不过我。　　“给！你的手机！到底我是你妈它是你妈，我天天在你身边你不看，却想着它！”　　她没好气地瞪了我一眼，看我一副笑嘻嘻的模样，就开始坐在我旁边给我削水果。　　我一边“哇”地拿起手机，一边嗯下开屏幕键……然后嗯了开机键……额……还是没反应……　　“妈……我的手机没电了……”　　“哦…对，走的时候忘了拿充电器……没事没事，你不就喜欢看着它吗？有个心理安慰哈……”　　我哭笑不得，这果真是智障型的亲妈啊！好吧，原来我这么智障是有原因的，我心里安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