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困地下室

停下来的时候，大家觉得自己心瞬间空了，说不出的感觉一股脑全都涌进了血液里面和每一个骨髓的毛孔中。　　这对于他们这几个人来说，都是第一次为一件事竭尽全力，甚至榨干了身上的每一滴精血，却没有结果，没有半分结果，他们做的一切都是徒劳，但在上一秒还满怀希望，下一秒就陷入绝望的深渊。　　在接受这个事实的时候，大家都静默了好久，好久，地下室的空气很静默，冷寂的空气不知道顺着哪里灌了进来，冷飕飕的风顺着喉咙吹进了五脏六腑，程梓昊摸了摸自己的心，都是凉的。　　“乐乐，对不起。”他在心里暗暗地对自己说，一遍又一遍。　　莎莎的眼神很呆滞，大概她打死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会被这么多年的老友骗。　　最欺是老友，这句话自己早就应该想到的，为什么当初在做决策的时候不多想一想？自己早就不是小女孩了，为什么做事还是这么莽撞不谨慎？　　花儿和林瑛勉强睁开疲惫的眼神，布满血丝的两双眼睛懵懵懂懂地看着面前这两个人，他们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但都一样布满了深灰色的死寂。　　他们还不知道：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祈乐乐正在医院接热水，今天眼皮就一直在跳，心里也老是走神，手里不知觉“哐当”一声，水壶塞就顺着手掉进了水槽里，吓得她一个愣神往后跳了一步，滚烫的开水热乎乎地顺着水壶沿口漫了出来，一股危险的气息顿时充斥了她的大脑。　　在医院的这段时间，她感受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曾经，即使在爸爸刚刚过世的时候，虽然自己心里也绝望过，很恨，也悲痛，但就像打不死的小强，靠着自己心里的那股子韧劲和倔强，自己一步一步又站了起来，那个时候身边还有妈妈，什么事情都有妈妈撑着，恐惧感还没有现在这么强烈。　　但是现在，这种躺在砧板上任人宰割的无力感像狂风浪潮般向她袭来，一股又一股，没有半点停歇。　　她突然想去看看妈妈。　　和周青说了这个想法后，周青通过自己暗藏的手机联系上了程梓昊。　　程梓昊通过远程操控给他们安排好了一切。　　但是，当祈妈妈的尸体被推出来的时候，当乐乐在惊到嗓子眼的紧张情绪中看到那张面目全非的脸的时候，周青下意识地捂住了她的眼睛，她睁大了双眼，空洞的漆黑的眼神中，已经没有了生机。　　她的妈妈，变成了这个样子。难怪……难怪那天在手术室外，莎莎姐在她将白床单向下拉的时候，死死按住了她的手。　　她终于闭上了眼睛，也将一颗仇恨的种子刻入了心里。　　走过去拉起尸体冰冷的手，印象中很鲜活的一双手，此时已经干枯得不行，透过冰冷的温度，乐乐能否摸到这只手的每一根骨骼，每一处干瘪的经络，当时，就在她心痛不已的时候，被眼泪包裹的双眼却在泪眼朦胧中亮了一下。　　紧接着，她又迅速将手抽出，慌忙地去摸尸体的另外一只手，从指间到手腕，再从手腕到每一个指间，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多次摩挲，每一下都带着心跳的静止，都凝滞了呼吸。　　“周……青，周青！”　　她瞪着一双惊慌失措、不可置信的眼神，回过头看着身后的周青。　　“怎么了乐乐，怎么了”，她知道乐乐心里肯定很痛，所以在心里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她不知道怎么去安慰这个时候的乐乐，只能在身后默默陪伴。　　但，即使是这样，在看到乐乐惊慌失措的眼神，夹杂着颤抖嘶哑的声音时，心里还是“嘎嘣”地抽搐了一下。　　她走过去紧紧抱住看起来惊慌失措的女孩，从怀中掏出纸巾，却被祈乐乐一把按住了。　　“周清……她……这个女人，不是我妈妈。”　　听到这句话，周青愣了一下，一脸的不可置信，好像祈乐乐现在说的就是天方夜谭。　　“乐乐……”她微微张开口，却说不出话来。　　“周青……我现在脑子很清楚，这个人真的不是我的妈妈……我妈妈左手的中指的骨骼有一小节突出，一般人不知道，看不出来，但是我知道……但是，这个女人的两只手的中指都很平常，这个人绝对不是我妈妈！”　　这下，就连周青也傻眼了。　　乐乐不是莽撞的人，一向做事很谨慎，她既然说不是，就肯定不是。况且，这些这么细微的地方，自己相处了十几年的亲人，要不是肯定，绝不会轻易说出这句话。　　而且这个女人，从体型和感觉上看，真的和祈妈妈很像，太像了！　　“乐乐……那个，你先别着急啊，我们先出去，问问程梓昊。尸体是他的人看守的，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我们先回去看看。”　　她用自己的最大力量，迅速帮乐乐稳定了一下情绪，然后拉着她迅速离开。　　但是，就在她们走到门口的地方，那里刚才还守着的人，却不见了。周青用上了吃奶的力气猛力拉门，才发现，这扇大门，从外被锁住了。　　两个女孩的眼神，瞬间陷入了死灰样的绝望。　　这是地下室，又在医院一个隐秘的地方，现在别说等人来救她们，就算是她们死了，在这里尸体腐烂了估计都没人发现。　　漆黑的地下室内空空荡荡，只剩下最里头的那处荧光和一具不知道属于什么人的冰冷的尸体躺在那里，和他们一起作伴。　　“啊……”　　悲痛愤恨加上这突如其来的恐惧心情，让祈乐乐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面对面前冰冷厚重的大门发出一声嘶喊般的狂吼。　　没有人听见，没有人询问，没有人来，除了他们的呼吸声和祈乐乐嘶喊出来的、在这空旷地下室里面的回声，没有任何其他的声响，哪怕一直蚊子，一只虫子。　　“周青……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祈乐乐终于绝望到了极点，提前给周青道歉，她怕她这一辈子，拖累了一个姑娘连道歉的机会最后都没有。　　“乐乐……你说什么呢……别这么说……”　　周青的牙齿开始打颤，说话也是半咬半说，整个人完全慌张了，和刚开始有胆量跟祈乐乐来时候的那个女孩判若两人。　　“周青，你是不是喜欢庄医生？”呐喊宣泄后，祈乐乐的声音倒是听起来比较平静。　　“乐乐……咋们先出去再说……”周青的声音里面已经开始带了一些哭腔，她还这么年轻，刚开始遇到了好人生的开始，她不想死啊！　　“你说，你是不是喜欢他？你告诉我。”祈乐乐清冷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一股阴冷的风从里面吹出来，两个人都不由得捂住了脖颈。　　想到庄医生，周青的情绪仿佛慢慢稳定了一些，本来被恐惧所占据的心理一步一步被乐乐的话拖拽进了庄医生的世界里面，脑海中浮现出来的那些场景画面，全是那个男人的音容笑貌，不知不觉，自己的嘴角竟然扬了起来。　　“乐乐，说实话，其实我从小的家境你也知道，单亲，虽然还勉强有一个残破的家，但好比没有，甚至这个家带给我的绝望和伤痛胜过了单身一个人。那时候虽然有你对我好，但可能是因为我们同龄，你对我的一切好，我都会不自觉地放在我的对立面去比较，越看越觉得自己的人生不幸。祈珊珊开车撞我的时候，其实我是隐隐约约有感觉的，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我已经不恨你了，既然不恨了，却突然感受到了自己人生的绝望……好像，什么都没有意义了，所以我都没有躲开……”　　“所以，那个差点撞死你的人，是祈珊珊？”　　被打断了话，周青愣了一下，在黑暗中点了点头。祈乐乐感受到了。　　“她嫌你想下船，又知道太多怕你倒戈相向给我作证？”　　祈乐乐感觉到周青又点了一下头。　　这下，她前部都明白了。　　“乐乐，你不要怪我，阿姨的死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虽然嫉妒你，但也都是小打小闹，真正涉及到人命的案子，我是半点不敢的，我……我还没有到那种丧心病狂的地步。”　　“所以他们也知道，所以什么都没有让你参与。”这句话不是疑问，是从祈乐乐口中幽幽说出来的肯定句。　　“周青啊，你真的是好傻！蠢姑娘！”　　“所以，一场车祸，却让你遇到了对你好，又无条件免费给你付出了全部医疗费的庄医生，他人好，对你也好，更重要的是，由于童年父爱的缺失，你很享受他那种成熟稳重给你带来的熟悉与安全感，是不是？”　　黑暗中，周青瞪大了眼睛：“乐乐，你真的太恐怖了！”　　“傻丫头，我这是正常智商水平”，完了，她又顿了顿，用舌头舔一舔快要干裂的嘴唇，继续说道，“我在这短时间内能够看出来的事情，其他的人，稍微用点心，自然也能够知道。抛开以前你跟他们合作，我不知道祈媛是不是认识你知道你，但从祈珊珊想杀你来看，她自己亲自动手，应该别人是不知道的，不然，以她的智商水平，祈媛那一堆人怎么会放心让她去做？如果说在你进医院的时候，只是一名默默无闻的重症患者，但最近你跟我走这么近，肯定早就被盯住了。”　　“所以……”周青越听，嗓子眼都快掉了出来。　　“所以，他们今天在除掉我的同时，也没有放过你，自然，如果庄医生发现你不见了，要找你，他们自然也不会放过他，至于会不会危及到生命，那就只有看他能找你到哪种程度……也或许，他不会有事……”　　“真的吗？”周青看到了希望。　　“因为，也可能他不会找你。”　　刚才还闪起来的那缕星光，瞬间又黯淡了下去。　　还真是好哄，为什么女人在陷入爱情后智商总是为零？！祈乐乐暗暗在心里腹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