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家坪小罗家今天嫁女儿,摆了五十桌席,这在整个花桥镇算是十分隆重了。  田恬是田家坪人,一般有这种喜事,都是自己院子里出人干活,因此她也是要帮忙的。  早上五点多就起了床,给黑子、大白弄了早饭,就下了山。  在厨房帮忙,一天下来,忙得脚不沾地。到了下午三点钟,快要开席,就听到外面放的震天响的鞭炮声。  有人喊:“新郎家的人来了!”  炒菜的叔伯、姨婶这会也凑过去看热闹,挤在门口各个好兴奋。  田恬也想去看,不过看到大伙儿这架势,干脆守着锅里的菜,就听到叔婶们的一阵阵议论声。  “有钱人家的孩子就是不一样啊,看看各个长得又高又俊,生的比我们村里女孩子还白!”  “那是,人天天坐办公室,哪里晒得黑咯!”  “后面那两个后生噶上次来过哩。”  “是哎。”  “我说要是做女婿的话,这三个还是右边这个好,看着稳重。”  “对对,左边那个长的太好了,怪哩怪气染得这个头发,看着就不妥帖。”  李随安要是知道头发会成为自己的减分项,一定会跑过去议论,这是时下最流行的发型,有没有眼光,懂不懂欣赏啊!  没有太多繁琐的程序,两个新人拜了女方父母,就送进了新房。  新房贴满了红色喜字,放了几瓶假花,一张两米大床,一张沙发,连个柜子桌子都没有,显然是不打算常住,临时弄起来的。  田恬端着菜从新房经过,看到此时新娘就坐在沙发上,穿着红嫁衣,新郎坐旁边,两人十指相扣,满脸幸福的笑,她忍不住也笑了,这种发自内心的喜悦,也感染了她。  回过头,看到李随安正在三米开外的地方看着她,她突然想起,恐怕他就是叔婶们口中说的那个不靠谱女婿人选吧。  于是她对着他礼貌地点点头,算是打招呼,却见他忽然露出一副不屑的表情。  她也不在意,直接送了菜上桌。  等来客走得差不多的时候,田恬这才有时间坐下来,这时已经累的腿软。  厨房的叔婶们呼和了几声,叫齐了人,单独摆了一桌。  差不多五分饱的时候,有了点力气。叔伯姨婶们看到在席间穿梭的崔逸鸣与李随安,突然来了兴致。  一位自认为普通话不错婶婶朝两人招手,大喊:“两个后生噶怎么子不给我们敬酒啊!”  “莫不是瞧不起我们哦!”  那两个心里正苦,特别是李随安,心道自己失策,就为了看那女人对他露出不一样的表情,接了这么个苦差事。  结果,新郎在屋里搂着新娘甜蜜蜜,他却苦逼地代替新郎新娘成为专业陪酒户。  酒喝多了,步子有点虚浮,与崔逸鸣相互搀扶,不至于摔倒。  正眼看去,正好看到那女人看过来,他忙站直,稳稳走了过去。  叔婶们特意给他们空出来两张凳,等他们移过去,就有种羊入虎群的感觉。  “后生噶还没结婚吧!”  “我们这里妹子噶都不错哩,水色好的得很,你哥就是有眼光,把我们这里最好看的妹子噶都娶回家了。”  “呵呵……”两人只能干笑。  李随安对面的田恬安安静静吃着饭,时不时抬头看看越来越兴奋的叔婶们,以及苦着脸的两人,脸上渐渐有了几分笑容。  却不想战火突然烧至,她旁边的雷婶,笑的看得见牙龈,突然拉住她的手臂,对两人说:“你们看我们小恬还行吧,人聪明呢,是我们村里第一个大学生,还没有男朋友哩!”  清香姨附和道:“哎呀,你们这些年轻人现在都喜欢漂亮的,这漂亮的看个几十年还不是一样牛头马面,要找就要找小恬这样,人聪明、又孝顺的。”  饶是田恬经常被她们打趣,也有点不好意思,但她还是只浅浅笑着,不敢说话。  那是因为她知道她要是说话,后头还有更多的好话等着。  李随安没想到那女人还有这样羞涩腼腆的一面,呆呆地看着浅笑的田恬。  崔逸鸣心想,原来是个大学生,难怪看着与普通的乡村女孩不太一样。  夏季的夜来的有些晚,天黑的时候已经七点多,院子里放了很多烟花,田恬只看了几眼,就收拾了东西离开。  爷爷奶奶、叔叔婶婶家都在田家坪,她去叔叔家借了个手电筒,坚持要回去。  夜晚的田间小道,蛙声一片,水稻已经长得很高了,现在是八月份,再过半个月,晚稻也可以收了。  晚间有风,微凉,倒没有白天那么热,满天星斗,明天又是个大晴天。  她其实是很胆小的,怕黑也怕蛇,住的小屋周围都洒了雄黄粉。  所以在这小路上,走得很慢,就怕突然蹿出一条蛇。  身后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吓得她一声冷汗。  “谁!”  “咳咳咳!”  “原来你也是怕的,我还以为这么晚都要赶回去,是真的什么都不怕呢!”  听到是李随安的声音,田恬先是松了口气,后又忍不住想把手上的电筒甩过去。  她回过头,语气平静地说:“你跟在我后面,就是为了看我是怎么怕的?”  “你以为呢,我担心你,送送你?”看到那女人一副无话可说的表情,李随安心情很好。  虽然事实是他确实担心她,看到她离开,一边腹诽这女人是不是有病,这么晚了还要回去,这里也是她家,怎么就不住这里,一边还是跟了上去。  “既然这样,这么晚了,你还是回去吧。”她好心提醒。  “今晚月色很美,安森抱着美女自己爽,难道我连月下赏美人都不行?”他抱着手,嘴角勾着一抹痞笑,目光肆意在她身上打量。  田恬修身养性三年来,几乎没生过气,可是这回有些控制不住,这人的目光仿佛有触角,让她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第一次见面,她觉得这男人真的是不成熟,大热天的,上山来玩就算了,竟然还不注意脚下,摘别家的李子,像是摘自家的理所当然,又不是不懂事的孩子,最主要的是,一口一个乡下人,言行举止透出一股高高在上的感觉,竟瞧不起王婶。  这种不成熟让她觉得似曾相似,是不太喜欢的似曾相识。  所以,对这个男人,她没有好感。  不想搭理他,转身继续朝前走。  她听见,那男人还是跟在她身后。  加快脚步,那男人也跟上了上来。  “我——啊!”李随安原本悠哉悠哉地跟在田恬后面,借着前面的光,也勉强能看清路,谁知那女人加快速度,他想也不想跟了上去,没想到前面有个坑,一脚崴进了下面的水田里,扑腾了半天都没爬起来。  听到身后一声短促的呼叫,接着是滚动的声音,田恬一点也不惊讶。  她对这一带无比熟悉,小时候常常与田玉婷、真真他们一起在这一片放牛、玩耍,要不是怕黑怕蛇,不用手电也能安全走过。  她知道那里有个坑,却故意不提醒李随安,她好像又变成了那个冷漠无情的田恬,不不不,不能这样,她要改变。  往回走几步,手电筒的光落在了那个动静很大的角落,此时的李随安满身泥巴,脸上没有了那种痞痞的表情,只有不掩饰的愤怒。  她像看小孩子那样看着他,摇摇头,脸上露出自嘲的微笑,跟这个幼稚的男人一起,她怎么也这么幼稚了。  朝李随安伸了手,柔声道:“上来吧!”  李随安仰望着她,愣愣地看着她的笑容,她的表情,那种怪异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这女人难道是双重性格?  “水田里很容易藏蛇的。”田恬状似无意地提醒了这么一句。  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一听这话,李随安猛地抓住她的手,用最快的速度爬上了田坎。  泥水顺着裤管往下流,头发上挂了几根草,白衬衫变得斑驳。田恬看他这样子,怒气也没了,用手电照着来的路,说道:“走得不远,回去吧,换身衣服。”  见李随安盯着她的脸,身体不动。  她又戏谑道:“难道你是真的对我这村姑感兴趣?”  李随安扭头“哼”了一声,显然不认同,听到田恬如清泉般的声音:“我知道自己与众不同,你要是愿意住在我们这乡下,又愿意入赘,我还可以考虑下。”  她露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李随安的眼睛越瞪越大。  这女人哪来的自信,他还从没见过脸皮比她还厚的女人,他抖了抖鞋子上的泥巴,头也不回地朝着的田家坪院子走去。  见他终于不跟着自己,田恬松了口气。  李随安走了几步,才发现那道微弱的光一直照亮着他前面的路,不知怎么的,原本的怒气也淡了。等他回到田家坪大院,再回头去看时,那个光点,越来越小,最后消失。  “去哪儿了?”崔逸鸣远远就看见李随安不知道从哪里回来,一脸疑惑。  又见他一身狼狈,也不在意李随安越来越黑的脸色,拍着某人肩膀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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