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鸡蛋

“这些葡萄你捡来做什么？”　　“有大用处！”田恬看他一眼，笑容里带着几分狡黠。　　李随安稍稍凑近她，不厌其烦地追问：“什么用处？”　　见他凑近，田恬不动声色地后退两步，说：“先吃早饭！”　　她们这里一天只吃早晚两顿，一般只有外出干活辛苦了的人，中午才会吃点，因此，早饭就成了很重要的一餐。　　天气热，田恬熬了点绿豆粥，又煮了饭，炒了茄子豆角、青椒炒肉，蒸了一碗鸡蛋。　　“你这是要做——葡萄酒？”　　田恬：“嗯，其实这个并不难，比做米酒容易多了。”　　“你还会做米酒？”　　她摇摇头：“我不会，不过看外婆做过。”　　她用水稍微冲洗了一下葡萄，李随安帮忙搬了桌子，又同田恬一起把葡萄摆桌上，放在阴凉的屋檐下。　　“哦，你今天打算什么时候去市里？”　　他以为田恬又想赶他，忙说：“这个——不急，反正今天周末，公司也没事，我晚些回去。”　　“嗯!”田恬沉吟几秒钟，“要不，你陪我去山上走走。”　　李随安顿时飘飘然，她竟然邀请自己一起走走，是不是证明她不但不讨厌自己，反而对自己有好感呢？　　却听见田恬说：“也不是一定要去，其实我还有些事情要做，带上你也不太方便，不过勉强你也算个客，留你一个人在家，也不太好。”　　李随安听着那意思再明显不过，自己不小心又成为她的麻烦了。　　“你要是不想去，就呆着吧，什么时候想回去了，帮我把门锁一下就是，那个锁你知道怎么扣吧？”　　李随安立即回答：“我跟你一起去！”　　想了想又加一句：“平时在办公室里呆的久了，缺乏锻炼，这好不容易出来，当然要多走走。”　　“好，那走吧！”　　“好嘞，走！”他喜滋滋地跟在她身后，“不过你到底要去干什么？”　　“捡鸡蛋。”　　“鸡不是家里养着下下蛋么，去山上捡鸡蛋，难道是野鸡？”　　“自己放养的！”　　“哦哦！”李随安笑的傻呵呵。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很快就进入了竹林深处。　　竹子粗壮，笔直的竿，分明的节，抬头一看，密密的叶子挡住了大半阳光，投下来斑驳的影子，风一吹，叶子沙沙作响，仿佛情人间的低语呢喃。　　没有明显的路，李随安就跟着田恬在竹林穿梭，而她的声音一直在耳边。　　“这里有个坑，小心别摔了。”　　“这里之前有颗竹子被砍了，不要踩到伤了脚。”　　“注意看脚下，小心有蛇。”　　她脚步轻盈，身形灵巧地在密密麻麻的竹林间穿梭，大长腿的李随安反而有点跟不上，又听到她说可能有蛇，便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直到过了竹林，看到一片地势相对平坦，树木间隔比较大的松树林，这才暗松了一口气。　　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棕色松针，走在上面像是踩在地毯上，松树林比竹林要暗，几乎看不到直射下来的阳光，而且这里竟然比小屋附近还要凉爽几分。　　偶尔有几只鸡从他身边懒洋洋地走过，抬头还看到一只背对着他的松鼠，抱着颗松球忙忙碌碌，突然转过头看他一眼，与他对视了几秒，又回头继续啃松球。　　没想到，这些动物根本就不怕人，可见，这里被保护的很好。　　“别看了，”身旁的田恬放低了声音，“就算是动物，也是不喜欢被打扰的。”　　李随安觉得她这话意有所指，还没回味过来，手上就被塞了一个簸箕。　　“这——”　　田恬走了几步，在一根松树下，蹲下来，扒开一撮松针，捡了个绿色的鸡蛋，向他招了招手。　　李随安下意识地就要朝她走去，又看见田恬指了指反方向，然后再没搭理他，原来她是让他去那边捡。　　“切！”　　走了两步，突然听到咔擦一声，他有种不好的预感，抬脚一看，竟然踩碎了一个鸡蛋，他立刻做贼似的朝田恬所在方向看一眼，发现她没注意到这边，立刻蹲下来，两只手各抓一把松针，毁尸灭迹。　　等弄好一切，他抹了抹额头的汗，原地大大地松了口气，才继续前走。这次他小心了点，还真的被他接二连三的找到了很多，当看到簸箕里一层白的绿的鸡蛋，李随安无比满足，越来越有干劲。　　难怪明明山上养不安全，田恬还要这么做，原来还有这一层乐趣。　　这乐趣源于寻找的过程、可见增加的成果、独特的环境，又或许还有其他。　　不知不觉，他竟然走到了山顶，山顶上没有松树，只有一些灌木，还有中间的、最显眼的一块墓碑，寂静的山中，突然见到这么一块墓碑，确实有些渗人。　　李随安虽然不封建迷信，但此时吹来一阵山风，让他觉得后背有点凉，他看到了墓碑上赫然写着：慈父母田满娃、王兰之墓，再看右下角：殁，二零一五年五月七日。　　“这是——”　　李随安对着墓碑看了一会才往回走，回去的路上，正好遇到田恬来找他。　　“我还以为你迷路了。”　　她背着篓子，脸有些红，有一层薄汗，微喘着气地看着他。　　“抱歉，就是捡着捡着，就忘记时间了。”　　田恬笑了笑，自己也经常这样，上了山就忘了时间忘了地点。　　“你在这山上到底养了多少只鸡？”　　“大概五十几只吧，没敢养太多，我一个人也吃不了这么多鸡蛋。”　　“你可以拿去卖吧！”像上次赶集的那个大婶，也不是长期做生意，有时候自己家里有吃不完的，就拿出来卖。　　“山就这么大，养多了，活不下来！”说着说着，感觉自己的篓子轻了。　　“还是我自己来吧，山路不好走，要是摔了……”田恬看一眼自己的鸡蛋，表示很担心。　　被人小看，而且是多次小看，李随安再忍不住了：“再怎么说，我也是个男人！”　　“哦！”　　哦是什么意思，还是小看他，他不由分说抢下篓子，决定走前面，让她好好看看自己是怎么昂首挺胸，把这点鸡蛋背下去的。　　就几十个鸡蛋，对他来说确实不算什么，他走得很快，田恬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紧张。　　“我去！”　　才走了几分钟，李随安突然骂了一句，同时迅速后退，要不是田恬在背后扶住他，估计连人带鸡蛋都要摔了。　　他后背僵直，为了不让田恬看出自己害怕，努力控制自己的声音，吐出一个字：“蛇！”　　田恬的声音变得有些尖锐：“什么！”　　“在哪儿？”　　田恬猛地攥紧他的衣服，躲在他背后，神色紧张地朝前看去，竟然看到一条跟她手腕一样粗细的竹叶青，正吐着信子阴冷地盯着两人。　　李随安感觉自己脖子被衣服勒的有点紧，按理说，田恬生活在山中，应该常常见到蛇，不应该这么怕，却没想到反应这么大。　　他不知道的是，田恬最怕的动物就是蛇，平时在小屋周围都有撒雄黄粉的，就算是外出，也是小心翼翼地打量四周。　　有人比自己还怕，李随安反而鼓起了勇气，刚准备放下篓子，展现自己英勇的一面，就听到背后田恬说：“我们绕路走吧！”　　“你说的很对，还是绕路吧！”这瞬间，他刚刚鼓起的那点勇气荡然无存，抓紧了背带，跟着田恬绕路。　　等到了小屋，李随安真觉得这一趟真是惊险刺激又好玩。　　田恬从篱笆下抱了一个西瓜，在李随安略显期待的目光下，把西瓜一分为二，给他一半，分给他一把勺子。　　他理所当然地接了西瓜，刚才在山上没有水喝，天又热，口渴的很，迫不及待地吃了一口，西瓜清甜，汁水充沛。　　这里就住了她一个人，这个勺子应该也是她用的，这么一想，瞬间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侧头一看，不经意间瞄到，那被西瓜汁染红的唇，那因着这一半西瓜，脸上同样露出幸福表情的田恬，突然想要摸摸她的头，她的头发漆黑浓密，摸起来手感一定很好。　　手伸到半空，又像触电一样，猛地缩回来。　　他这是怎么了，他要是真的伸过去了，估计以后就真的再也别想来了。　　这样安安静静的也很好，就这样他也觉得莫名的满足，只愿不被人打扰。　　可惜，有人可不这么想。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一个西装笔挺的男青年拜访了小屋，他身形挺拔，五官硬朗，眼睛深邃，全身散发出成熟男人的魅力。　　他手上抱了一盆山茶花，花盆在他手上仿佛没有重量，走得很悠闲，脸上带着温和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