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早上，原本准备一觉睡到自然醒的赵竹影被敲门声吵醒，她走出房间，冬日的阳光早已洒满了院子。　　　　她打开门，面前站着一对年老的夫妇，赵竹影一头雾水，“你们有什么事吗？”　　　　两位老人好奇的打量她，终于，老太太问道：“你是？”　　　　这下轮到赵竹影莫名其妙了，“我是这院子的主人，你们是谁？”　　　　“你是主人？”老太太边说边打量她，“可这是我们的家啊，多年前，我们搬到了国外随儿女生活，现在又回来了，你怎么住在我们的家？”　　　　“怎么可能？”搬来这里有十来年了，这不是爸爸组织上安排好的住处吗？　　　　怎么原先的主人又回来了？　　　　她觉得有点儿晕头转向，老太太见她不相信，便弯腰拉开行李箱，要拿房产证。　　　　赵竹影急忙道：“你们等一下，我去问问清楚。”　　　　她迅速跑回屋里拿手机，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儿。　　　　接通后，对方问道：“喂，二中队，您是？”　　　　“请问，陈队长在吗？”赵竹影问。　　　　“我们这里没有陈队长。”对方直接了当，听声音像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　　　　“不可能，怎么会没有呢？”赵竹影问对方。　　　　“我们这里真没有什么陈队长。”对方肯定的回答，接着又听到话筒里传来对话的声音，估计是在询问旁边的人。 　　　　赵竹影的手隐隐渗汗，“喂，谁找陈队长？”过了一会儿，她耳边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我，我是赵铭宇的女儿，我找陈队长。”　　　　“哦……我知道。”对方估计是一个认识陈队长和爸爸的人。　　　　“可陈队长在上个月就被调走了，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听到这个消息，赵竹影心中凉了半截，她简单扼要的叙说了一下情况，对方就以“会给上级反映”答复了她，当挂上电话的时候，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房间的。　　　　本来就没有多少可以收拾的东西，她很快拖着行李离开了胡同，这个地方收留了她十来年，现今也要跟它告别了。　　　　车水马龙在她身旁流淌，她走走停停，眼泪又出来了……　　　　接近中午时，她仍不觉得饿，整个人像被放空了一般，原本用来补觉的周末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这是她始料未及的。　　　　回想老太太手里的房产本，写的再清楚不过……　　　　漫无目的在街上游荡了大半天，天擦黑时，她掏出手机给孟依依打了电话，这个和她大学同窗四年的女孩子热情地接待了她。　　　　大学四年，一直是爸爸的组织上在资助她的学业，临毕业了，她也陆续面试了几家公司，有两个已经洽谈过，随时可以上班。　　　　她跟陈叔叔提到过参加工作的事，当初她复读一年考上这所全国重点大学，爸爸曾经的同事和部下无不为她高兴，不愧是赵铭宇的女儿！　　　　在她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个夏天，陈叔叔和另外几个叔叔阿姨专程跑来一趟为她庆贺，一向冷清的小院热闹了两天。　　　　大家围坐在桌子四周，几杯酒下肚，原本说说笑笑的人竟都伤神起来。　　　　后来，不知是谁先掉的眼泪，赵竹影记得那一天，他们讲爸爸在缉.毒所的事迹，大家在缅怀他，只可惜英雄不再……　　　　四年一晃而过，回想起来，一千多个日夜就好像是一天，日子平淡的像流水，临毕业了，大家都在为前程奔忙。　　　　“我妈跟我商量，要我出国留学，我去！”孟依依啃着苹果，挂掉电话。　　　　“我早就烦透了上课学习的生活，她还想让我去留学，这不是要我命么！”　　　　赵竹影躺在她的上铺，一言不发。　　　　孟依依敲了敲上铺床板，“你呢？面试结果出来了吗？”　　　　“录取了，不过，”赵竹影沉默几秒后，说出了她内心的想法，“我不是特别满意。”　　　　孟依依问她，“怎么了？待遇不行吗？”对于孟依依这种学艺不精的人来说，赵竹影面试通过的林海建筑公司已经很好很好了，要是她孟依依能进林海，估计自己睡觉都能笑醒。　　　　赵竹影摇头，录取她的这两家建筑公司给她开的条件还算不错，只可惜，她的梦想是设计院。　　　　不止是她，几乎所有学习建筑的学子梦寐以求的地方都是建筑设计院。　　　　她为自己没被建筑设计院录取，暗自伤神了好些天，原本打算再试试看，但经济上已经开始捉襟见肘。　　　　之前已经跟陈叔叔说好了参加工作，不需要组织上继续援助自己了，何况这几年，爸爸的上级非常照顾她，自己本就是个容易满足的人，毕业了，也是时候真正自食其力了。　　　　孟依依扔掉手里还剩了半颗的苹果，翻身下床，蹭蹭蹭地爬到上铺，“好羡慕你，工作已经有着落了。”　　　　赵竹影说：“我有什么可羡慕的呀，”我连个建筑院都进不了。　　　　孟依依垂下头，“人家还是个无业游民呢。”　　　　赵竹影抓抓她的头发，笑说，“你主要是太懒了，懒的连个简历都不舍得投。”　　　　孟依依抬头，争辩道：“我这叫有自知之明好吗？”人家这四年大学是怎么上的，你还不知道吗？她说完又把脑袋伏在赵竹影的肩上。　　　　记得刚上大学那会儿，别的院系的学生上课都是拿书拿笔，他们学建筑的都是拿.刀拿案板。　　　　孟依依非常不乐意，说拿这些东西有损自己的淑女形象。　　　　都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可是，一个学建筑的女孩子不是比嫁错郎还可怕吗？　　　　现在想想，这四年里，她孟依依的心思全没在学业上，不过时间也没有荒废，自己不是顺利拿下高中时代的男神，并谈起了轰轰烈烈的异地恋吗……　　　　没什么遗憾的。　　　　毕业之后，孟依依在爸妈的逼迫下，进了几家建筑公司，可都没有如鱼得水的感觉，光辞职报告都写了好几个了。　　　　在家游手好闲了大半月，恰逢自己亲妈报了老年团出游，她跟着去了一次，从此就爱上了导游这工作，说干就干，考了导游证，直接进旅行社当导游去了。　　　　然后，她就时不时地拉着赵竹影跟她一起带团，“成天趴在桌前画图，迟早会没灵感的，周末跟我出来做兼职导游，全当散心找灵感了。”　　　　赵竹影被她说的心动了。　　　　时间一久，导游这份工作成了赵竹影的副业。　　　　“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来打扰你。”　　　　“见外了啊！”　　　　孟依依说话像弹跳的珠子落在盘子里，清脆悦耳。　　　　她接过赵竹影背上的背包，两人往电梯间走，“我的房间有点儿乱……待会儿你看到后，不要太嫌弃。”　　　　赵竹影噗嗤一笑，“怎么会！”　　　　两人以前上下铺，孟依依换下来的衣服摆在床四周，像搞展览一样，就差打包快递回家去。　　　　孟依依打开房门，赵竹影还是愣了几秒，小小的客厅好像刚被小偷洗劫一遍似的。　　　　沙发垫躺在地毯上，茶几上铺满了各种时尚、地理杂志，冷掉的咖啡杯摆在边角，随时都有掉下的可能。　　　　一片狼藉。　　　　孟依依打着哈哈，俯身抓起杂志摞在一起，“我最讨厌的事情就是整理房间，因为我真的不知道该把它们放在哪里。上次，我男朋友帮我整理了一次，他走后，我发现我总是找不到东西在哪里，然后，我就给他打电话问，问到最后，他都烦了，发誓说，再也不帮我整理东西了，你别说，越是乱哄哄地，我找起东西来越快。”　　　　赵竹影摸摸鼻子，她的逻辑好乱，但不失可爱。　　　　性格真是一个很玄乎的东西，到底是性格互补容易相处，还是性格相似更容易打成一片，赵竹影在心里掂量。　　　　后来，她得出结论，性格互补更容易和睦融洽，这一定律放在她和孟依依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孟依依拉开柜子，“被罩和床单是我妈妈上个星期刚洗过的。”她把头埋在被子上，深吸一口气，“妈妈的味道。”　　　　“这些还要你妈妈帮你洗吗？”　　　　“嗯……她大包大揽惯了，什么事都要亲力亲为，说我做事，她不放心。”　　　　“依依，你好幸福。”赵竹影发自肺腑。　　　　“其实，有时候很烦哪，我住在家里，她嫌我把家搞得乌烟瘴气，让我搬出来单住。我好不容易可以为所欲为了，她又不放心，隔三差五来替我整理。”　　　　孟依依的抱怨，让赵竹影羡慕不已，“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嘻嘻……也许吧。”她说完就起身关门，“晚安亲爱的。”　　　　“晚安，依依，谢谢你。”赵竹影说。　　　　“你要是再客气，我就立刻把你逐出家门，让你当街头流浪猫去！”孟依依的嘴巴不饶人。　　　　听她霸道的话，赵竹影觉得非常开心。　　　　从来到这个城市之后，她就在心里建起了厚厚的堡垒，女孩子如花的青春年华里，她没有享受到生命的明媚阳光，她面对的是家庭的突然变故，从故乡被连根拔起，离开她喜欢的齐远。　　　　她的世界里没有缤纷的色彩，她孤独地生活了这么久，她自个从未意识到性格里的这些缺陷。　　　　孟依依的话，让她心头的堡垒现出裂痕，阳光恰时投影进来。　　　　“你还是收留我吧！”她伏在孟依依的肩头。　　　　“快睡吧，明天还得早起呢。”孟依依笑笑安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