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进入三月份，下了几场春雨，空气日渐清新起来，处处萌发着春的生机盎然。　　　　现在虽不是旅游旺季，可恰逢周末，景区内的人较之工作日还是比较多的。　　　　回廊上坐着几个拿画板写生的学生，赵竹影和孟依依从他们旁边经过，其中一个男同学叫住她们：“姐姐。”　　　　平日里被喊“阿姨”习惯了，猛不丁地有人喊“姐姐”孟依依立即笑颜如花。　　　　男同学拿着手机，“姐姐，麻烦帮我们几个照一张相可以吗？”　　　　孟依依一口答应下来，“好啊。”就凭一句“姐姐”，别说一张，一百张也没问题。　　　　“好了！”孟依依照过后，将手机还回去。　　　　男生看了看她照的照片，腼腆一笑，语气十分委婉地：“姐姐能不能从这边采光，把那个亭子的屋檐照上去？”　　　　好吧，一句“姐姐”也不是白叫的。　　　　孟依依站在对方指定的地方，咔嚓一声，又递给他，“可以了吗？”　　　　男生脸一红，孟依依能感觉到他还是不太满意，若不是看在对方可爱的份儿上，她真想转身走掉，“对了，我朋友是学建筑的，要不让她帮你照吧。”　　　　男生看一眼赵竹影，白净清丽地站着，自己今年正准备报考建筑学院，一听她是学建筑的，便觉得分外亲切，“姐姐你帮我照吧？”　　　　赵竹影笑着接过手机。　　　　男生看了看她帮忙照的照片，露出洁白的牙齿，“谢谢姐姐。”　　　　孟依依揽住赵竹影的肩膀走，感叹，“搞建筑的就是跟我们常人不一样。”　　　　“什么意思？”　　　　“我们照相，人是主角，你们照相，建筑是主角。”赵竹影听后笑笑，别人的手机里全是美食、旅游和自拍，我们的手机里全是建筑分析和配色外加排版，好不容易翻到几张图片，也是拍的建筑。　　　　两人找了张石凳坐下来，带老年团就是不易，个个博学高深，问的问题实在棘手，孟依依十分庆幸，把赵竹影从百忙中拉过来，“幸亏你来了，不然我就疯了。”　　　　带着金丝边眼镜的老太太们，镜片后面是一双精明睿智的眼睛，缠住你问建筑历史，还要你分析建筑结构。　　　　不过还好，我们这里有一个建筑出身的导游。　　　　——　　　　赵竹影来到下榻的酒店休息，一觉醒来，听见外面的雨声。　　　　她起身拉开遮光窗帘，眼前的灰瓦白墙沐浴在雨幕中，雨滴汇成细细的水柱沿着瓦缝流下，石板路上三三两两地走着撑伞的游客。　　　　赵竹影从窗户探出身，雨打脸上，带着点点凉意。　　　　她想到了景陵，这个季节的景陵正是一年中最好的时候，空气中裹挟着或浓或淡的花香，连畦成片的油菜花将田野染成金黄，它的香味别具一格，淡淡的味道让人心头只觉安宁。　　　　还有高远的蓝天，白色的云朵，它们映着景陵的灰瓦白墙，美的似一帧画。　　　　赵竹影突然想到外面走走，一不做二不休，拿起门后的雨伞下了楼。　　　　拾阶而上，桥下有一支载着游客的乌篷船，河边的垂柳随风拂在水面上，漾出一圈又一圈涟漪。　　　　漫步在凹凸不平的小路上，赵竹影没有目的的走着。　　　　“姐姐！”　　　　——嗯？叫我吗？　　　　赵竹影回头，还是那几个学生，扛着画板，看情景是要收工回去了。　　　　赵竹影一笑，“要回去了？”　　　　为首的那个男生，也就是让她帮忙照相的那个，翘起嘴角，“嗯。”　　　　赵竹影正要继续往前，男生又问：“姐姐真是学建筑的？”　　　　这是几个意思？　　　　赵竹影转身，笑问：“我的样子不像是学建筑的吗？”　　　　男生腼腆地挠挠头，“不像。”　　　　赵竹影觉得有趣，继续问他：“学建筑的应该是什么样子？”　　　　“我们美术老师说，男生学建筑可以，女生就算了。”　　　　赵竹影挑挑眉毛，澄澈的眼睛在雨天里更多了一层朦胧美。　　　　同行的一个男生说：“老师说，女生学了建筑会变成女汉子。”　　　　赵竹影笑起来，你们老师真逗。　　　　她想起袁筱凡以前在办公室发牢骚：“女生学了建筑，以后就不用结婚了，因为她会的东西比男人还多，钉子、刀子、锤子、钳子、镊子统统不在话下，自己嫁自己就够了，把男人都省了！”　　　　与他们同行的还有两个女生，听到他们这么说，也没有太大的反应，估计是听习惯了。　　　　那男生看着赵竹影，“你不是女汉子，所以不像是学建筑的。”　　　　小孩子，建筑系的女生也不少呢，你这样妄下判断，真的好么？！　　　　赵竹影心想，我之所以不像女汉子，是因为你没见过我熬夜后蓬头垢面吃泡面的样子。　　　　一群人在长廊上聊到雨停，互相道别后，赵竹影往酒店走。　　　　正走着，有人喊了一声“停！”　　　　……好熟悉的伎俩。　　　　他穿了条黑色休闲裤，上身是一件干净的白色卫衣，经典的一个黑白配，朝气蓬勃。　　　　赵竹影笑着迎上去，手挽住他的胳膊，“你怎么来了？”　　　　“想你了。”齐远宠溺地敲一下她的额头。　　　　周末想约她出来，她在电话里推辞说要带团，没空跟他约。　　　　齐远好不容易周末不用加班，被她无情的拒绝后，细想两天的时间，在家待着也是无聊，于是来找她。　　　　临出发时，打她手机，怎么都打不通，索性直接开车过来了。　　　　买了门票，刚进来没多大会儿，就让他撞见她和几个学生正在聊天。　　　　那几个小男生围着她，说的热闹极了，他站在外面等了二十分钟，赵竹影也没往这边看一眼。　　　　她挽着齐远走，青石板路被岁月打磨的黑亮。　　　　下过雨，地面又湿又滑，她的白鞋上溅了许多泥点。　　　　雨渐渐停了，齐远收起伞拿在手里，空气里弥漫着清雅的湿气。　　　　赵竹影仰起脸，雾蒙蒙的天空，“齐远……”　　　　齐远看她，“怎么了？”　　　　她仍仰着脸，“这里是不是跟景陵很像？”　　　　暮春时节的景陵，几乎每天都下雨，多雨的小巷里，路边湿哒哒的，青苔绿的好似会发光一样。　　　　“是，”齐远举目远望，确实很像。　　　　他收回视线，“想回去看看吗？”　　　　赵竹影知道他说的是景陵，“想。”怎么不想，那里有她的家，有关妈妈的回忆都在那里，可是，她看一眼齐远，“我不能回去。”　　　　齐远不再说话，只是紧了紧攥她的手。　　　　风迎面吹来，赵竹影靠在他肩头，他身上散发着雨后林木的清新……世界因为这个人而变得让人流连，生活也因为这个人而变得多姿多彩。　　　　景区不算大，两人连体婴般并肩慢走，一个小时不到，便回到了原地。　　　　此时，天色已晚，赵竹影刚想开口问他晚上吃什么，她自己的手机先响了起来。　　　　看到是袁筱凡的电话，她立即有了不好的预感——临时加班？！　　　　果不其然，袁筱凡在电话里焦急的不行，“你在哪儿呢？我们都已经到公司了，就差你了。”　　　　赵竹影：“我……”还没说完“我在外地”，那边袁筱凡没耐心听她解释，“你没看信息吗？老大的紧急通知！”　　　　赵竹影：“我……”我没看。　　　　袁筱凡：“你赶紧过来吧，老大的脸已经黑了！”　　　　赵竹影：“我……”我赶不回去啊！　　　　袁筱凡：“快点啊，我觉得老大马上就要原地爆炸了……”　　　　赵竹影：“你……”你先帮我说几句好话，我很快就回去。　　　　不料，她的最后一句话也被袁筱凡压了回来，对方根本不给她发言的机会，“就这样，祝你好运！”　　　　赵竹影挂了电话，愁容满面，齐远问她怎么了，一通电话尽是“我，你……”　　　　赵竹影一边翻看手机短信，一边对齐远说：“我现在要回公司。”　　　　——她想起来了，周五下班前，梁诚把大家召集在一起，开了个短会，让大家本周末在家随时待命，因为有可能会加班。　　　　下班回到家，孟依依正在她家门口等她，两人一块儿出去吃了饭，饭后又一起去逛街。　　　　自从她搬到这边，跟孟依依见面的机会就大大减少，孟依依说好不容易见个面，又赶上周末，说什么都要自己跟她一同回家住。　　　　两人夜里聊到很晚才睡，早上，孟依依被电话吵醒，接到通知要带团出去。　　　　赵竹影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跟着她一起去了，她已经忘了自己是要在家随时待命的员工……　　　　直到袁筱凡的电话打来，她才如梦初醒。　　　　赵竹影长长地舒口气，自我解压，梁诚的黑脸却再也挥之不去。　　　　一分钟也不能再耽误，她必须马上回去！　　　　回到酒店拿了背包，跟孟依依告别后，她直奔景区内的停车场，齐远正在那儿等她。　　　　一路上，齐远看到她惴惴不安的样子，安慰她，“迟到一会儿也没关系。”　　　　梁诚的群发信息是在两个小时前，截止到袁筱凡给她打电话，梁诚是给了大家充足赶到公司的时间，不算多没人性。　　　　咳，是自己太疏忽大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