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后。 L省工会护士学校，一群女学生围成一大圈盘膝坐在操场上做传球游戏，两人在圆圈中心一人敲鼓一个拍镲，皮球从一人开始传，随着鼓点和镲的点子，一人传给邻近的另一人，当鼓点与镲停下来的时候，皮球传到谁手里谁就得出节目。 这次皮球正好传到高个子的女生手里。 “菅素落，快点！” “起来，唱歌！” 菅素落凡是运动项目她都擅长，篮球队里她是组织后卫，是全队的核心人物，乒乓球队里，旋球、扣球、削球她样样精通，男生对打都有些发怵，跳舞更不在话下，三步、四步、华尔兹全不在话下，女步跳的好那不算什么，个子高的她男步跳的那叫一个帅！交谊舞里男步处于主导地位，女步会个七打八，只要男生跳的好会带，女生就跟着步子或垫或转就行。由于她男步跳的好，在舞池里女生们围着她让她带，令很多跳的好的男生耿耿于怀。 与以足者去其角，付之翼者夺其齿。 偏偏菅素落五音不全，不会唱歌，这是她的软肋。 她十分不情愿的站起来，“我不会唱歌！” “到中间！” “中间！” 大家起哄，都知道她的声线有些沙哑，跟破锣瓷碗摔碎了一样难听，好不容易今天把她逮了个现行，这么好的机会大家不愿意错过。 菅素落剜了一眼喊的最凶的乔贵贤，奶奶个熊！等回了宿舍姐不收拾你才怪！ 乔贵贤领受到目光的扫射，丝毫不畏惧，回应的吐了下舌头！ “额！吭！”菅素落清了清嗓子，“咪……嘛……咪！”她试着开开嗓…… “快点唱呀！不要耽误时间！” “菅素落，快一点，门前花轿已备齐！” “快一点，菅素落，新郎骑马来娶你！” “同学们，要不学个狗叫行不行？” “不行！” “猫叫？” “不可以！” “……” “必须唱！”乔贵贤哧哧的笑着。 “那就学一下乔贵贤同学睡觉呼噜的声？！” “……”下面一下安静下来，乔贵贤那个娇滴滴的大小姐睡觉居然打呼噜？大家的胃口吊起来！“好！学一个！” 这时乔贵贤豁的站起来，“不可以！”她的脸颊被红云覆盖，气恼的跺着脚，“菅素落，你敢！” 菅素落每晚受到乔贵贤直刺耳膜的呼噜声：呼——齁——哈——呼——齁——哈！那呼噜跟荡秋千一会上一会下，一会高一会低，一气停个几秒再接一气，听的胆颤心惊，每当乔贵贤打的过响的时候，菅素落都会跑过去，给她调整一下睡姿，总怕她一气接不上断了气。 菅素落瞧见乔贵贤真的动了气，心下暗笑，谁让你刚才叫的那么凶呢，我呢只不过是吓吓你而已，那能真的学你打呼噜，看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叫的这么凶，“同学们，那我就唱歌了啊，事先说明啊……窦性心律失常的请保护好你的心脏，肠胃失调的请保护好你的肠胃，肝脾肥大者请保护好你的肝脾……”有同学不耐烦直直的截断她的话，“少费话快点唱喽！” 菅素落轻轻的扫了一眼那位女生，不紧不慢的说，“请捂严你们的双耳，我的这砂锅嗓子可是杀伤力极强，得了什么狂躁症发了什么败血症可别怪我没提醒啊。” “开始唱啦……咱们工人有力量，嘿！咱们工人有力量！每天每日工作忙，嘿！每天每日工作忙，盖成了高楼大厦，修起了铁路煤矿，改造的世界变呀变了样！” 菅素落唱这首《咱们工人有力量》与她的沙哑声线还算匹配，总算没太难听，大家给了稀稀拉拉的掌声。 菅素落甫一落座，可过了关了，这歌唱的满头大汗。 猛然扭头，菅素琴眼圈红红的站在大圈外，不知何时来的，心里咯噔一下，是不是宋扬城又出什么幺蛾子了，她跟着菅素琴走出操场，到了护校后面阒寂的菜地旁，一排排的韭菜长势良好，绿油油的，猛一看分不清韭菜还是小麦。 宋扬城与菅素琴比她早来省城一年，宋扬城考到省工会的会计学校，菅素琴考到省城的师范学校，两人一同考到省城后，关系亲近了许多，宋扬城经常到师范去找菅素琴，菅素琴没事的时候也去会计学校去找宋扬城，两人放假的结伴回襄城，眼看着好事将近，柴氏已经在紧锣密鼓的准备婚事。 谁承想，菅素落一年后考到工会护校，与会计学校毗邻，宋扬城时不时的来护校找她，前天又来找她跟她正式摊牌，要解除与菅素琴的婚约，说那婚约是封建残留思想，现今的时代是婚姻自主，他不能承认那腐朽思想的产物。 菅素落坚决不答应，她铮铮有词的呵斥宋扬城，“自古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宋扬城！你别给我套什么大话！你不要成了现代的陈世美，你是不是心里有了别人！就不想要我姐姐了，想必是现在我家的产业没了，成分也不好，你就变了心啦！我告诉你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否则……” 宋扬城的情绪明显很低落，菅素落的话深深的刺伤了他，他心想别人不懂我，你还不懂我，我哪里是看中你家的家产，我心里有谁你还不知道，你还来诋毁打击我，你不帮我便罢竟然还向着别人说话。 菅素落的话还没说完，宋扬城就给了她一个大大的背影，“喂，宋扬城！……” 她张大了嘴叫他，他全然不理会，步伐快的像躲瘟疫，一眨眼就不见了。 她当时心里就有种预感，宋扬城的心已经铁定不会娶大姐了，她再怎么威胁也没用。 “又是宋扬城？” “嗯。” 问题是菅素琴放不下宋扬城，菅素落无奈的瞧着大姐红肿的双眼，一时不知如何开导才好，“大姐，我看宋扬城也不是什么好鸟，他不愿意，凭姐的条件还怕再找不上比他强的？” 菅素落的眼泪吧嗒吧嗒的掉着，“落儿，整个襄城的人都知道我与他有婚约，现在他不要我了，我怎么还有脸回襄城。” 襄城确实是个小地方，菅素琴担心的不无道理，再有一个她没说，就是柴氏，柴氏早在街坊面前对准女婿宋扬城夸的天花乱坠，如今宋扬城变了心，柴氏那么要面子的人那脸面上如何下得去。 唉！四爷爷四奶奶已经去世三周年了，没人能压得住宋扬城，菅素落也没了法子，男人一旦心硬起来，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是不是他有了人？”菅素落开始胡猜，她了解宋扬城，总体来说他是个厚道仁义的人，毕竟从小没了父母，跟着姑爷爷姑奶奶再怎么娇惯也隔了一层，他不是那种嫌贫爱富的纨绔，也无不良嗜好，可感情上的事谁能说的准，说不定他又看上别的女人了？ “他说不是。”菅素琴茫然的看着远处的田地，心不在焉的说，“可我觉得他撒谎，最近他变了，以前我跟他说话，他总是很细心的很认真的听着，现在不论我跟他说什么他都是一副不耐烦的表情，而且自从你来了省城，他几乎不到我学校来找我，我偶尔去他学校找他，他也总是躲躲闪闪的。” “和我来省城有什么关系呀！”菅素落没听出大姐的弦外之音，一脸毫不在意的表情，“大姐，你不是怀疑宋扬城那小子会看上我吧。” 菅素落表现的越无辜，菅素琴心里越跟针刺般的疼，男人就是贱，你越不在意他，他越在意你，菅素落从来没把宋扬城放在眼里，可宋扬城一见了菅素落那眼神就移不开了，菅素琴早就瞧出端倪，以前两个相跟着回襄城，在火车上，宋扬城总是对她呵护有加，这次上省城，宋扬城一心照顾菅素落，对她连正眼都没瞧一下。 “如果宋扬城看上你，落儿，你会和他在一起吗？”菅素琴咬着牙说，宋扬城！王八蛋！瞎了狗眼，你看上我妹妹，你这不是往我伤口上撒盐吗！ 菅素落听出大姐的话没有一丁点玩笑的意思，她正声敛色道，“大姐，你想哪里去了！我怎么会和宋扬城在一起！你这样说我很生气，你怎么怀疑到我身上了？我一直极力撮合你和他在一起，我怎么可能把你俩弄掰了！你又不是不清楚，咱爹死的时候根本没有留下什么遗言让你招女婿，当时不是因为菅素功霸占了咱们的房子，没办法才说让你与四爷爷家亲戚结亲的！其实，大姐，不是我说你，如果宋扬城真的变心了，咱们也真的没法子，只能自己想开，天下又不是只有他宋扬城一个男人，凭着你的容貌学识还怕找不上比他更好的。你也甭担心丢不丢面子的事，那脸上在自家身上长的，走那就带到那，哪里能丢了！” 菅素琴心事重重，菅素落的话一个字也没听进去，谁不会开导别人，事没遇到她头上，她自然说的漂亮！“落儿，你记得你刚才说的话，你发誓永远不会和宋扬城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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