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捷一回府,就看到临安顾夫人来的一封信,信中提了姨表妹为儿子崔攀凤提亲的事,顾夫人不敢自专,就写信请刘捷定夺。  刘捷自儿子被抓,皇后殡天后,也已减退了些恃强的心。见骊君玉无有联姻之意,想到若是太后赐婚,必是勉强,以后女儿未必随心。太后说的对,那孟丽君就是例子,何苦把事情搞成这样,我还是这朝廷上的第一大臣,一个骊君玉有何可怕,不能毁了女儿的终身。  他知道那个崔家也是官宦之家,虽无多大势力,小门小户的倒是安稳。燕玉自小心地纯净善良,不像自己与奎壁已陷入朝野权力纷争,就让她安安稳稳的嫁人过日子吧。  刘捷想到这里,便执笔写了回书,让夫人看着定夺。只要燕玉愿意,就定了这门亲事,一切事宜让夫人着办,自己公务繁忙,就不能赶回去操办了。之后,又把奎壁被扣押在吹台山的事也一并说了。  这封信一到了顾夫人手里,便是一场轩然大波。她早把燕玉的婚事放到一边去了,声声哭的是自己亲生的儿子,不住埋怨老爷堂堂一个相爷竟救不得儿子。  燕玉劝说道:“父亲掌有兵权,怎能不救哥哥,只怕是投鼠忌器,别有苦衷,这说明哥哥在山上还无危险,母亲放心,再等消息就是。”  顾夫人心中正急,冲燕玉撒气道:“你说的好听,你哥在家何曾受过这份罪,你在家里锦衣玉食的,当然不急,平时你哥待你不薄,你不心疼?不是一个娘生的就是不一样。”  燕玉被堵得心寒,转身回房,一路落着眼泪。刘奎壁平日里脾气骄横,但对她这个妹妹却是很好,如今落入这帮土匪手里,定是凶多吉少,燕玉能不担心么。回房后想了一会儿,便把送信的家人找来,问道:“我哥不是上京了么,怎会在山东被抓去了?”  家人道:“是皇上下旨,叫他剿除吹台山匪患。”  燕玉又问道:“以我哥的武艺,一帮乌合之众怎能擒住他?”  那家人有些犹豫,吞吞吐吐道:“是少爷带人去追从吹台山潜逃的钦犯,单骑返回时中了埋伏。”  燕玉就不解了,纳闷道:“不是土匪吗,怎么又有钦犯,我哥怎会一人回来?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说实话。”  家人只好道:“小姐是一家人倒无妨,我就说了,但绝不能传到外面,老爷是不叫说的。” 然后把刘奎壁火烧皇甫一家,惹恼了吹台山土匪,设计捉他上山祭拜,扣留在山上,要挟朝廷,老爷也不敢派兵去剿的事说了。  燕玉一听,立时就蒙了,不想事情竟会这样。她把自己关在屋里,飞烟几次来叫,她也不开门,神思恍惚了半天。她不敢相信,自己心仪的人会死,更想不到会死在自己亲哥哥的手下。  多少次她拼力相救,阻止兄长,却最终还是一场让人心痛的结局。那个从小逗着自己玩耍,关心自己胜过父亲的哥哥,那个处处在亲娘面前维护庶出小妹的哥哥,竟成了杀害小妹心上人的恶魔。  燕玉刚刚还在为哥哥担忧,如今变成了一种怨恨,恨哥哥心胸狭隘,为一个孟丽君对少华几次加害,恨父兄为了私怨无视国法陷害无辜。  为什么两个自己最在乎的人成了生死冤家,为什么上天对燕玉这样薄情,是自己前世做了什么孽,上天才把自己置于这种境地。  想起那个英俊侠义的少年,当时为报自己的恩,亲手放过仇人时的隐忍痛苦和豪爽大义,他也绝没想到竟是放虎归山,反丢了性命。还有陪他而死的皇甫母女---  燕玉一时恨上来,哥哥就该在吹台山上披麻戴孝,以命谢罪。  可这种念头,是不是我这个做妹妹的太绝情?  一时间,燕玉的心被撕成了两半,两半都浸在极度痛苦里。  门外传来江奶妈的声音,充满焦虑的叫道:“小姐,小姐,您开门,我是有要紧的事,您开门啊。”  听她这样说,燕玉才起身把门打开。奶妈走进,一把拉过燕玉道:“您是怎么啦?夫人为少爷急的不行,您也这样,不把身体弄坏了啊。”燕玉扑在奶妈怀里哭着,一句话也没说。  奶妈抚着燕玉抽搐的双肩,半是安慰,半是提醒道:“小姐快不要这样,如今您的婚事老爷已经同意了,先想想该咋办吧,您若还惦记着那位皇甫公子,可就要违背父母之命了。”  燕玉流泪道:“不用惦记了,他已经不在人世,是哥哥把他害死了。”  奶妈吃了一惊,说道:“怎会这样,这不是造孽吗。”  燕玉又道:“一起死的还有皇甫家的夫人小姐,三条人命,是我刘家欠的一笔血债呀。”  奶妈叹了口气道:“血债早晚是要还,冤冤相报,老天是公平的。”  江奶妈想想,拉起小姐的手,劝道:“皇甫公子即然不在了,人死不能复生,小姐也别难过了。依我的主意,还是嫁给那位崔家表少爷吧,他是官宦人家,学问也好,你有了归宿,我就放心了。如今家里这样行事,恐不会长久,免得日后被牵连。”  燕玉许久没出声,此时她的心里万念俱灰,根本没有一点出嫁的念头。事到如今,她才体会到汉族女子为何会守节,大凡一个女子心里有了人,就不会那么轻易放的下,何况少华是她一辈子的痛。  三条命,是他们刘家在她心里留下的永远愧疚,她怎能再去享受洞房花烛的温馨。她不忍心,也没资格,那个清俊少年的影子会永远伴在她身边。  奶妈猜到她的心思,又说道:“小姐也别多想,这事都是老爷少爷干的,小姐已经为皇甫公子尽力了,心里别再过不去,还是多为自己打算,好好活下去,才对的起地下死去的亲娘。”  提到亲娘,燕玉又想起梦中的姻缘之事,不禁索然无趣。一时心思淡然起来,缘生缘灭,终是虚无,也许一开始就不该追求。难道出嫁就是自己好的归宿吗?她不相信了,她宁愿自己独身终生,最起码还对的起自己选定的男人,平复一下内疚的心。  燕玉拿定主意,对奶妈说道:“我想过了,这辈子我不再嫁给任何人,哪怕吃长斋,守佛灯,为我们刘氏一家赎赎欠下的孽账,娘亲地下有灵,也会体谅我的。”  奶妈见小姐决然的神色,心酸起来,落泪说道:“小姐年纪轻轻,竟走这条路,即是您不嫁人,老爷夫人怎能容你。”  燕玉道:“不容能怎样,我不会逃走?只要奶妈怜我,不去告发,燕玉就感激不尽,大不了还有一死,我读过汉书,又定了汉人为夫,怎不能学汉族女子守节殉夫。”  江奶妈知道小姐的性子,这些话她是说到就能做到,自己若不帮她,就逼她走上绝路了。她擦去泪,对燕玉说道:“既然小姐想法不能改变,老奴就豁上违背老爷夫人,帮小姐一把。我有个老姐姐在不远的一个庵堂修行,只有一个徒儿,倒也清净。小姐暂住那里,避过一时,且不可再一意孤行提什么出家念佛的事了。若小姐同意,我叫三喜偷偷去联系,只是小姐一定小心莫让家里知道,若此事泄露,就没有我们娘俩的活路了。”  燕玉忙跪下,发誓道:“燕玉一生全靠江妈妈守护,若今生不能报答,来生做牛马相报,燕玉抵死不忘。”  江奶妈慌得忙把小姐扶起,说道:“哎吆小姐,莫说报答的事,只要小姐平安,我就对的起你娘临终的托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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