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湄忽然脸颊微烫,她下意识的转过身子,将药放进抽屉中,而后长嘘一口气。    等她转过身来,这时郝嘉明倚在门框上,他双手抱臂,眯起眼睛瞧着她,那神情像是在说,“又完美的浪费了一天。”    他扬了扬下巴,说:“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看天色是该回去了,可许湄想到郝嘉明的初衷,不由得又惭愧起来,他压根没出去游玩,从傍晚陪她在药店呆到天黑。    许湄从柜台绕出来,三两步走到门前。郝嘉明察觉后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没说话。    这刻,许湄有种错觉,郝嘉明懂她。    一轮圆月挂在空中,周围的星星也特别的亮,月光照得云层格外清楚。许湄不禁想,这会月宫里的嫦娥是否会寂寞,玉兔能否为嫦娥带来欢乐。    郝嘉明发现她的失神,偷瞄了她几眼,只见她嘴角浮出弧度,他也跟着笑了。这场景,令他想起句: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大约过了五六分钟,许湄才回过神来,挺不好意思地说:“抱歉,让你久等了。”说完她跨进房间拿自己东西,接着说:“郝嘉明,我请你吃饭,你想吃什么?”    郝嘉明有点受宠若惊,暗喜她终于良心发现,亦或是不做财迷。    许湄说:“就当是你今天报酬,怎样?”    郝嘉明打心底说不怎么样,可一想到她白天连根针都要同他计较半天,便欣然答应,与她一同前往吃饭的地点。    桐庐的小吃就那么几种,许湄想了一路,还是不知道带郝嘉明吃点什么好。再者她这次回来,很多以前的小店铺也关了门,她又找不到新地址,正欲开口向他说明情形,却听到他说:“街边的小吃太多了,也不知哪家做的好吃,要不……”    郝嘉明说着刻意停顿了几秒钟,等许湄侧过头看向他时,才慢悠悠的说:“在网上看看?那上面会有网友的评价,倘若看过后觉得不错,我们再去吃。”    这是个好办法。    许湄拿出手机在网上查,郝嘉明双手插在衣兜里,漫不经心地四处眺望……    四周人声鼎沸,他趁她不注意偷瞄一眼,见她认真的盯着屏幕,时而点头时而摇头。他只希望这刻长一点、再长一点。    行人不断从许湄身后经过,其中不乏有人会碰着她,她略感无奈,只得移动身子,只是她忘了他站在对面。    于是……当许湄发现自己与郝嘉明差不多快贴着时,才恍然抬头,心里琢磨着是不是该说点什么?对不起亦或是抱歉?可这样又会不会显得太斤斤计较?不说的话会不会显得她故意占便宜?该怎么办才好?    郝嘉明其实在第一个人碰到许湄时,想伸手揽她的肩。他手刚从衣兜里出来,发现她向自己这边动了动,就将手放回衣兜里。她向他走近半步,他怕她待会儿会不好意思,因此向后退半步。直到他再无退路,她才反应过来……    许湄索性装着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清了清嗓子说:“我找到一家不错的店,就是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既然她什么也没说,郝嘉明也顺水推舟,说:“我没有忌口的食物,你尽管带路就是了。”    许湄找的店在马路对面,是一家老字号的小吃店,以前她经常把零花钱攒起来,只为吃上一口小吃。后来她有很多的零花钱,父亲母亲不在了,她再也没心思吃了。    郝嘉明不了解许湄的童年,只粗略的知道她过得不易。人生百年,容易的事哪有那么多?他母亲常常念道:“你以为人披着一张人皮容易?”    过马路时遇到红灯,郝嘉明像个骑士一样跟在许湄身后。等绿灯亮起,许湄迈出腿,一辆摩托车突然从左边拐过来,说是迟那是快,郝嘉明拉着她的胳膊,她跌入他怀中。    她声若蚊蝇,说了句:“谢谢!”    他接受的坦然自若:“不客气。”    直到吃完饭结账,服务员拿来菜单,微笑着说:“你好,一共一百八十三块。”    许湄低头取钱包,这个消费在她的意料之中,他没替她省钱,当然也没多花费。她这样评价他:有点人性。    郝嘉明没由来地想打喷嚏,他猜想大概是母亲思念他。他心想明天打电话给母亲,好告知自己当下的情况,丝毫不想到喷嚏源头是许湄。    服务员站一旁等待,许湄忽觉尴尬,她似乎没有带足够的现金,蛮不好意地问:“你好,请问可以网络支付吗?”    “可以,”服务员做出请的手势,“麻烦您跟我到这边来。”    许湄缓缓起身,看到郝嘉明从钱夹里掏出两百元大钞。服务员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郝嘉明说:“麻烦你拿两瓶矿泉水,剩下的不用找了。”    服务员接过钱,说道:“抱歉先生,我们这里不允许收小费。”    “那就再多拿几瓶矿泉水。”郝嘉明语毕拿起湿毛巾擦手,“你没觉得菜有点咸吗?”    许湄这才反应过来,他在同她讲话。她说:“我觉得还好,除了鱼有点咸之外。”    “你口味挺重。”郝嘉明兀自摇头,”我不行,我家族有遗传性高血压,所以我口味较轻。”    许湄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有的病是传男不传女。想到这里,她忍不住观察他的体型,他不算清瘦、但也算不上魁梧,像是古时候戏文里的书生,少时家族兴旺,后来渐渐败落,书生不得不去战场杀敌,好求得名望加身。    许湄拎着几瓶矿泉水走出饭店,夜更深了......她琢磨是坐车回去,还是步行回去。    郝嘉明征求她的意见:“一起走回去?”    许湄点了点头,“有点撑,权当溜食。”她偷偷摸着自己的肚皮,继而说:“我回去转账给你,记得查收。”    “不用,”他说,“我们来日方长。”    “钱财的事,欠着总归不好,下次换你请我吃饭,这样行吗?”许湄说这话时,丝毫没意识到她已经中了他的圈套,他就是要她心里难安。这样一来,他下次赖着她也有了理由。    有的人总是喜欢借东西,一借一还,多得一次见面的机会。有的人总是喜欢请人吃饭,饭后请客抢着买单,吃饭的人面子上挂不住,只得请回来。    郝嘉明几乎没思考,就说:“好,下次换我请你吃饭。”    走了没多远,郝嘉明便接过许湄手中的袋子,许湄刚开始不愿意给他,笑道:“几瓶水而已,不是特别沉。”    “女孩子有时候适当的柔弱,也是给男人表现的机会,”他亦是笑着说,“所以许小姐,你愿意给我表现的机会吗?”    许湄:“......”    两人并排走着,郝嘉明有意识的让许湄走在内侧,许湄察觉后,说了句:“谢谢!”    他客气地回复:“不客气。”    深巷中闻犬吠,亦有流浪猫从脚边窜过。许湄的每一步都走的异常认真,借着淡淡的月光,她发现庐市的夜比任何时候美。郝嘉明试探着和她说话,偶尔会得到她的回复,少数情况下倒像是他自我发问。    这条路总归是有尽头的,等到了家中,他们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    夜已是很静了,郝嘉明却迟迟睡不着。他从床上坐起,摸到桌上的手机,凌晨两点半。他不禁想,许湄不知睡得怎样?院子里传来玻璃声,在夜里听得格外清楚,郝嘉明警惕地拉起帘子,看到一个背影,那背影看起来很是孤单,让他有想拥她入怀的冲动。    郝嘉明下床穿好衣服,拉门走出去,那背影并没有因为声响而回头。他走到她身后,她看到他影子才回过头来,“你也没睡?”    他轻描淡写地笑了笑,反问道:“你不也没睡?”    她舔了舔唇角,“原来失眠的人不止我一个。”    “有心事?”他坐在她身边。他刚坐下,看到她面前的酒瓶,想说点什么,但又将话咽回去。    “谁还没点难过的事呀!”许湄说着将酒瓶一个劲地朝自己怀里揽,“你这么晚不睡,还不是因为有心事。”    酒瓶磕碰的声音有点响,郝嘉明食指放在嘴边,示意她尽量小声,“把姑姑吵醒就不好了。”    许湄虽然脑袋晕,但如果让姑姑知道她嗜酒,又免不了一顿唠叨。她勾了勾手指,他便将耳朵侧过来,她说:“后院里埋了一坛女儿红,你想不想尝尝?”    郝嘉明听人说过女儿红的故事,只是他怕等他喝了那坛女儿红,许湄明天酒醒了,不得后悔死。    “那时姑姑替我埋的,”许湄继续说,“父亲埋的那坛,我找不着。”她说着开始抽泣起来。    郝嘉明不知该怎样安慰她,伸出手轻拍她肩膀,她便顺势倒在他肩头。这刻,月光如水,岁月如歌。    她似乎是在做梦,呓语道:“阿政,山长水远,我们就此别过。”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