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拂晓,大雾弥漫,整个村庄笼在雾中,三尺外不识人面。  村头井中忽然井水翻滚,传出一声接着一声清越长啸,把起床准备农作的村民全部吸引而去。  村民都道井仙发怒,齐齐跪倒一片。  然而,井中果真传出声音,那声音沉静悠远,像似自井底最深处穿越无尽苍茫方传到人间一般。  “我乃古井仙人,因村中有人作恶多端,故而略施仙法幻化鬼魅惩治恶人,怎料忘布结界,误伤众人,愧疚不已。如今,将你等尽数引来,只为解除你等心中迷障,日后将再无不适,心神自会宁静如初。”  清风拂来,带来一阵沁人心脾的幽香,村民们只觉一阵神清气爽,顿时头脑清明,齐齐拜谢:“感谢仙人赐药。”  “万勇。”  随着一声低沉轻喝,人群中一人哀嚎一声歪倒在地。  “你欺男霸女,作恶多端,本该取尔性命,然上天有好生之德,本仙废你双腿,罚你终生在此为村民汲水,若敢再做恶事,必取尔命。”  万勇哀嚎着磕头如捣蒜:“小民知错了,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散去吧。”  一声幽幽轻叹过后,井水瞬间平静,日出东方,浓雾随风散去。  一切,恢复如常。  只有万勇依旧声泪俱下地抱着双腿哀嚎着。  她走出很远很远的路,终是回头望了一眼浮云寺,破败的寺门前,立着一位双手合十的小沙弥,他沉静平和,淡然悠远。她知道,多年过后,他定会成为一位得道高僧,如他师傅那般,宣扬佛法,普度众生。  林间小路光不及之处,依旧弥漫着浅淡雾气,在雾中飘飘远去的她,恍若林间飘渺独行的仙子。  “若有人兮山之阿。”  伴随着清爽悠然的嗓音,有人踏水穿林而来。  “狐仙,狐仙,你要去哪?”  她停下脚步忍不住叹了声气,那人已风度翩翩落在她身前。  她回答:“我要去采药。”  他笑吟吟地摸了摸高挺的鼻梁:“我也去采药。”  她似笑非笑:“你没有别的事情可做吗?”  他想了想:“有。”  她挑眉以示询问,他笑得眉飞色舞:“陪你去采药。”  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不想再理他,转身便走。  他随后追上她:“狐仙,你叫什么名字啊?你知道我是谁,我却不知道你是谁?这样很不公平的。”  她停下脚步,抬头看他:“问题是我并不想知道你是谁。”  他一脸不以为意:“想不想是一回事,事实又是另外一回事,而现在的事实是,你已经推断出我是谁,而我却只能推断出你出自考盘宫,其他一无所知,你知不知道,这样对我来说,很痛苦。”  她目光淡淡:“那你就继续痛苦吧。”  他抿唇提了口气,又慢慢放松下来,转而一脸得意洋洋地说道:“也对,似这般玉树临风、英俊潇洒、气度不凡、风流倜傥的人,江湖之中,舍我其谁,以此也便不难推断了,嗯嗯,想到这些,我心里舒服多了。”  她听得快要吐了,终于忍不住,幽幽唤了声:“轩辕一扬。”  “嗯?”他下意识应了一声,目光陡然一亮,迅速低头望进她眼底,英俊绝伦的面庞绽开一朵灿若朝霞的笑。  她偏头看他,面上浮起一抹费解:“你的脸皮还能再厚一些吗?”  他状似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不能了。”  她真的彻底无语了。  不过,其实他说的也并不错,这般的样貌和气度,江湖之中,能与他媲美的,恐怕只有墨封了。可是他与墨封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实在难以比较,那便当真是舍他无谁了。  轩辕一扬,一个样貌、武功、学识、品格都接近完美的江湖奇人,虽未达到高山景行,但也着实到了无人能及的地步。  也不能这样说,他还是有被人诟病的地方的,毕竟不是神,比如过于放浪形骸,这一点,显而易见。  还比如,绝情。  据说江湖第一美人慕容柔止曾对他一见钟情,三次自杀逼其相见,慕容柔止长兄慕容未晞为让小妹得偿所愿,不惜当街下跪相求,他竟只是冷笑一声,飘然远去,游山玩水去了。  慕容柔止万念俱灰,碧玉年华便削了一头乌黑长发,从此青灯古佛,不问世事,江湖之人无不悲叹惋惜,姑苏慕容家也因此同他结下了不共戴天之仇。  至于江湖地位,他是江湖泰山北斗观火阁阁主南宫子珩的挚友。观火阁致力于维护武林正道,平衡江湖势力,可以说,观火阁是他和南宫子珩一同打下的江山。他性情疏旷,性喜自由,不愿被名利地位束缚,所以,观火阁始终由南宫家打理,他也只是偶尔回去住住,但是,中流砥柱的地位从未改变。  这么多年,江湖的波诡云谲腥风血雨中从未少过他的身影,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几乎成为他的代号。  即便如此,他还能始终保持如今这般性情,也当真是个奇人。  她似乎神游太虚的时间有些久了,他不耐烦地蹙了蹙眉,屈指敲在她的额头上:“想什么呢?”  她下意识揉了揉额头,面上浮出高深莫测的神情:“我在想你怎么是这样一个人。”  他手指停在虚空,瞬间一脸凝重:“等等,让我思考一下你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  她也不理睬他,径直往前走,他随后追了上来,问:“你的话到底什么意思?”  她见他似乎认真了,轻笑出声:“一个好管闲事的人。”  他愣了愣,也笑了出来:“彼此彼此。”然后又问:“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她无语,他怎么这么执着啊。  他一步一步跟紧她:“要不我给你起个名字怎么样?”  她不说话。  他笑看她神色:“春花如何?”  她不说话。  他继续:“夏月如何?”  她不说话。  他继续:“秋云如何?”  她不说话。  他继续:“冬雪如何?”  她还是不说话。  走了一会儿,发现他没有继续跟紧她的步伐,禁不住纳闷,停下脚步,回身望去。  身后不远处,他低垂着眼眸立在一棵松树下,身姿也如那青松般挺拔,稀薄日光透过枝叶斑驳在玉白的锦衣上,竟像似隐隐显出几分失落的感觉。  她正自不解间,突然传来他带了一丝急躁的嗓音:“我是真的很想知道你的名字。”  她不由得愣住,他急了,竟然急了,仅仅因为她不告诉他自己的名字,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她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儿来,发现他始终低垂着眼眸,情绪好像真的不大好。  想了想,走了回去,立在他身前,笑吟吟地问:“你说我叫什么名字好呢?”  他紧抿着唇,扭过头去不看她,就像一个明明糖果在手,却吃不到嘴里的孩子,那种委屈又愤愤不平的表情出现在他的脸上,竟然一点都不违和。  她忍着笑问:“春花如何?”  他不说话。  她继续:“夏月如何?”  他不说话。  她继续:“秋云如何?”  他不说话。  她继续:“冬雪如何?”  他还是不说话。  她俏皮地笑了:“上官心心如何?”  不待他反应,她已经转身走了,走出没几步,一个白影闪到身前,他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在她的前方,指着头顶的天空,一本正经地道:“心心,今天天气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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