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镜

周誉行要参演？　　　　叶辞看了眼紧闭着的会议室，突然想起日前姜毅阳得知她要试镜时的诡异反应，这才有了几分紧张。　　　　一般而言，电影演员转战小荧幕，若不是高价聘请，便会被认为是事业倒退的标志。　　　　当然，以周誉行现在的身价，怎么看都是前者。　　　　他事业如何与叶辞无关，怕就怕戴怀声会一反之前的浑身傲气，借助周誉行的东风提升新剧的名气。　　　　若是这样，一切便多了变数，可能真如那两个女生所讨论的，为了衬上周誉行的身价而弃用新人。　　　　那她被选中的几率就小了许多……　　　　正出神，会议室的门被推开，导演助理从里面走出来，开始分发台词。　　　　叶辞摒去杂念，静下心仔细研究自己拿到的试镜片段。　　　　内容不多，默背完时，正好轮到她。　　　　叶辞随助理进了会议室，趁鞠躬问好的空隙，暗暗打量对面的人。　　　　长桌后坐着导演戴怀声、副导演、制片人和其他两个中年男人，大约是投资方代表。　　　　叶辞眼睛一转，余光扫到角落里的另一个男人。　　　　许是为了配合今天的严肃氛围，周誉行一身正装，黑色西服映衬下，他姿态依旧透着闲适，长腿交叠顺着椅面折角垂下，十分惹眼。　　　　叶辞目光并未在他身上停留，敛起心神，在副导演的配合下进行试演。　　　　她拿到的片段是永乐长公主在剧中的第一次亮相，只有一句台词，重在情绪表现。　　　　先帝新丧，遗旨降下，副导演扮演的太监尖着声音宣旨：着永乐公主为长公主，抚育幼帝，无诏不得离开宫城……　　　　长公主位同诸侯，她能想象，诏书一下，宫里会有多少艳羡的目光投注在她身上。　　　　唯有她自己知道，这身份仿佛一把枷锁，从今便永远套在她脖颈上，她的自由，她的情爱，她的希望，统统被锁紧套牢，一世不得解脱。　　　　叶辞跪在地上听旨，在太监平淡得近乎凉薄的语调中缓缓垂下眼眸，当那句“无诏不得离开宫城”传入耳中，她眼捷轻颤，一抹不甘快速从眼底滑过。　　　　凭什么？后宫那么多女人，凭什么偏偏是她？　　　　她才十六岁，碧玉一样的年华，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圣旨宣读完，叶辞也缓缓归于平静，极轻极轻地说了句“谢主隆恩。”　　　　说完，叶辞站起身，再次鞠了躬，“各位老师，我演完了。”　　　　戴怀声点点头，未作评价，反而用颇为熟稔的口吻问道：“叶辞？怎么想起改这名字了？”　　　　叶辞从容一笑，话语间带着点自嘲的意味，“顾愔这个名字已经贡献给了舞蹈，希望叶辞这个新名字有贡献给演艺事业的荣幸。”　　　　戴怀声很给面子地笑出声，见众人没有提问的意思，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叶辞走后，众人默契地看向戴怀声，等待他发表评价。　　　　戴怀声沉吟片刻，“演技有待加强。”　　　　剧中永乐长公主温婉柔弱，是个悲剧性很强的人物，相比于前面几位的梨花带雨，叶辞所展现出的悲伤则显得平淡了些。　　　　他及时想起叶辞眼中闪过的情绪，又补充道：“但悟性不错。”　　　　起码，让他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制片人翻了翻面试名单，目光落在其中一个名字上，“我还是倾向于孙晓菲，她有名气，演技也不错。”　　　　副导演接口：“毕竟是新人，也不是科班出身，自然比不过晓菲。”　　　　会议室里安静下来，众人在等戴怀声做出选择。　　　　投资方却突然转向角落里的男人，“誉行怎么说？”　　　　周誉行牵起唇，指尖在办公椅的皮质扶手上轻点着，只说：“方才这位，形象挺符合人设的。”　　　　戴怀声赞同地点头，吩咐助理加入终选名单。　　　　——　　　　从会议室出来，叶辞缓缓呼了口气，心底一片轻松。　　　　丁一一在楼下等着，一看到她的身影，立马迎上去，“怎么样怎么样？”　　　　叶辞心里没底，摇摇头，“我不知道。”　　　　接收到叶辞脸上的那抹几不可察的茫然，丁一一强行将其理解为失落，小天使心态爆发，挽住她的手臂，“没事啊，我请你吃好吃的，咱们去把悲愤化为卡路里！”　　　　在她的强烈建议下，两人去了一家火锅店。　　　　刚吃完丁一一虔诚供奉的牛腩，孟逸泽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意料之中，是来询问试镜结果的。　　　　抱着不与他多加纠缠的念头，叶辞敷衍了几句，很快撂断电话。　　　　收起手机，一抬头，对面的丁一一眼睛闪着八卦的光芒，一副“有猫腻”的表情。　　　　“你对孟先生的态度有点冷淡哦，这样是不是不适合情感交流呀？”　　　　“你想多了，我跟他真没什么。”　　　　丁一一胡乱地点了下头，思绪渐渐偏远，“我听说今天周誉行也去了试镜现场，怎么样，帅不帅？”　　　　叶辞脑海里浮现出那个男人坐在会议室角落里，随意闲适的模样。　　　　如今细细回想，轮廓仍旧清晰，面容却有些模糊。　　　　她想了想，客观地下了评论，“还行。”　　　　丁一一拍了下桌子以示不满，“什么叫还行，很帅的好吧！”　　　　“你还追星？”　　　　“不追”，丁一一难得露出几分羞涩，“但人家是颜狗。”　　　　* * * *　　　　试完戏，叶辞像是彻底忘了这件事，心态保持得很平和，按照丁一一的说法，就是听天由命，任人宰割。　　　　倒是丁一一，时不时怀揣着期待偷瞄她手机，又怕她发现，还要故意做出“我不是很在乎”的姿态。　　　　等了两天没消息，才渐渐消停下来。　　　　傍晚，丁一一照例到叶辞的公寓里做饭。　　　　菜刚下锅，叶辞放在流理台上的手机便微微震动了下，丁一一随意瞟了眼，将发信人的称谓收入眼底。　　　　她愣了几秒，扔下铲子，“阿辞，副导演！副导演的短信！”　　　　叶辞被她吓了一跳，接过手机一看，是剧组副导演发来的进组通知，要她明天去公司签约。　　　　“进、进了？”　　　　“嗯。”　　　　得到叶辞肯定的答案，丁一一捂住烧红的脸颊，笑得心满意足，“啊啊啊！周誉行，我居然有近距离接触美人的机会！”　　　　叶辞瞥她一眼，“这几天你坐卧不安的，原来不是为了我。”　　　　“不不不，你要相信我对你的忠心日月可鉴！”丁一一立刻收敛。　　　　说完，她对了对手指，有些心虚，“周影帝吧，纯属美色误人。”　　　　……　　　　第二天，丁一一陪她到行星影视签约。　　　　副导演和她签了合同，又让她顺便去见设计师。　　　　设计师给她量了尺寸，委婉地表示苗条点更好上镜，并以不容置喙的态度为她亲拟了一份减肥计划。　　　　为了最大程度的保密，副导演给她介绍了行星影视的培训老师，训练地点也安排在行星总部。　　　　剧组只给她一个月的时间培训，课程包括减肥瘦身、表演速成等，课时长，强度高。　　　　叶辞勉力支撑了十几天，终于在剧组开机前成功病倒。　　　　培训老师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总算大发慈悲给她放了假。　　　　叶辞推门走出教室，目光触及冷冷清清毫无人气的走廊，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今天已经周末了。　　　　她揉了揉愈发沉重的脑袋，边走进电梯，边给助理打电话。　　　　电梯门缓缓移动，还未合上之际，缝隙间突然闪过两道人影，叶辞怔了怔，连忙按下开门键。　　　　电梯门重新退开，叶辞低头咳了几声，自觉地握着手机缩到角落里。　　　　周誉行侧目看她一眼，正要道谢，便听一道清亮的女声问：“身体还好吗？”　　　　叶辞按着太阳穴，话语间带了几分沮丧，“老师都看不下去了。”　　　　丁一一安慰她，“以你的身体状况撑到现在已经不错了，我还以为你会在第一天就哭着回家找妈妈呢。”　　　　顿了顿，又说：“坚持住，你多想想周誉行的盛世美颜，一切伤病痛都是纸老虎！”　　　　密闭空间里，经由听筒流出的声音格外明显。　　　　若那两人听力正常的话，应该能听得很清楚……　　　　她偏头看过去，视线正落入周誉行深邃的眼睛里，他眼底蕴着浅淡的笑意，仿佛证明了她的猜想。　　　　叶辞有些发窘，喉咙的痒意愈发压制不住，捂着嘴低声咳起来。　　　　再抬头，一支矿泉水已递到她的面前。　　　　见她看来，周誉行弯起唇，“还好吗？”　　　　叶辞点头，还未开口，又忍不住咳了两声。　　　　“喝点水”，周誉行将矿泉水拧开递给她。　　　　叶辞道了谢，仰头大灌几口，才将那痒意冲淡。　　　　那瓶水似乎被他握得有些久，瓶身带着薄薄的一层暖意，熨在手心里不冷不热，刚刚好的温度。　　　　电梯里一片安静，叶辞微微出着神，丁一一震惊的声音却冷不防在电梯间炸开。　　　　“刚刚……你不是在和我说话吧？”　　　　“卧槽！”　　　　“你旁边还有人？”　　　　叶辞一个手抖，掐断了电话。　　　　抬头，周誉行正在看她，唇角微扬，牵着一抹温和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