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组

剧组在江城举行了开机仪式，为防止路透曝光，叶辞并未收到邀请。　　　　女主角未到发布会不予公开，向来是戴怀声作品的一大特色。　　　　有了这层神秘的面纱，再加上与周誉行的对手戏，叶辞隐隐觉得，她这个女主角也许会成为这部剧一个很大的爆点。　　　　演员进组前晚，戴怀声做东，安排了饭局让几位主演碰面。　　　　叶辞到时还早，等了十来分钟，其他人才陆续而至，热热闹闹坐了一桌。　　　　只剩戴怀声下首的位置还空着，有人以玩笑的口吻出声：“这什么人哪，还要导演等着。”　　　　话音未落，那人恰好走了进来，毫无意外，在戴怀声身边落座。　　　　饭桌上的人纷纷点头问候，一时竟没有人理会那句调侃。　　　　似是觉出尴尬，方才那人又起哄道：“男主角不和我们长公主坐一起啊？”　　　　叶辞本凝神在听身边的老前辈讲拍戏时遇到的趣事，闻言看过去，正与许昊杰的目光对上。　　　　许昊杰是近两年刚红起来的人气小生，在剧中饰演晋国国君，也即她和亲所嫁之人。　　　　网上有传闻说《归宁》的男主本来已经定了他，后来戴怀声邀请了周誉行加盟，才把他挪到男二的位置上。　　　　说是男二，只是因为人物在剧中有较完整的生命线，戏份比男主少的不是一丁半点。　　　　自从传出角色之争，网上便有营销号致力于挖掘两人不和的证据。　　　　叶辞原本不信，扫了眼许昊杰略带暗示的眼神，有些佩服广大网友的心细如发了。　　　　她无意做别人手里那杠枪，只当没看见，借着低头吃菜的动作避开了他投来的目光。　　　　包厢了静了一瞬，随即有椅子拖过地毯的声音，有些沉闷。　　　　叶辞循声看去，身边的人已换成了周誉行。　　　　他松开袖口略微卷起，将碗碟往左侧挪了挪，只留一只红酒杯在面前。　　　　——　　　　酒过三巡，气氛重新热了起来。　　　　叶辞是新人，一位前辈接一位前辈敬了过去。　　　　酒量都是练出来的，她前世参加的饭局多了，酒量也磨练得不错。　　　　但显然，她忘了现在用的不是自己的身体……　　　　一圈酒敬完，叶辞重新落座，脑袋昏沉，神识飘忽，连眼前的碗碟菜肴都多了重重叠影。　　　　她闭了闭眼，有些后悔自己的不小心。　　　　一杯倒，这具身体也太弱了点……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举起筷子为自己夹了只虾，想填点东西补救。　　　　还没动手剥壳，原先热闹的饭桌瞬间安静了，不断有探究的眼神朝这边溜来。　　　　叶辞定睛一看，面前空空如也。　　　　而那只夹给自己的虾，不偏不倚正躺在周誉行的碗里……　　　　这是什么情况？！　　　　脑袋“轰”地一声炸开，酒也醒了大半，她双唇开阖了几下，愣是说不出话来。　　　　留意这边的眼神越来越暧昧，就连周誉行也侧过脑袋看她，眼底带着浅淡的笑意。　　　　那模样，似乎在等一个解释……　　　　叶辞硬着头皮，迎上他的目光，“以后，还请周老师多多关照。”　　　　娱乐圈水深，想借机上位的人也不少，但这么明目张胆的，还真不多见。　　　　众人脸上满是戏谑，有的甚至撑着脑袋，俨然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谁不知道周誉行不近女色，出道十年，与女星传绯闻都要靠捕风捉影，若非如此，他与姜毅阳的CP之名也不会那么响亮。　　　　就在众人默默为下不来台的叶辞哀悼时，一晚上没碰过筷子的人却忽然放下酒杯，把那只油焖大虾慢条斯理地剥了壳，送进叶辞碗里。　　　　而后，他抽了张纸巾擦干净手，轻声对叶辞道：“吃吧。”　　　　吃吧……　　　　叶辞盯着晶莹剔透的虾肉，想死的心都有了。　　　　不顾众目睽睽，她强压下羞愤，偏头瞪了他一眼。　　　　不料周誉行对她忽地展颜一笑，眉目间尽是恶作剧得逞的愉悦。　　　　叶辞愣住，喝过酒后明显迟钝的脑袋当机了好半天，才慢慢运转起来。　　　　这是在存心报复？　　　　第一次见面时周誉行不仅进错病房，还掀了她的被子，敢情还记到现在，就等着什么时候扳回一城呢。　　　　幼稚！　　　　叶辞咬了咬牙，在众人暧昧的目光笼罩下，没出息地选择装死。　　　　好不容易挨到散局，叶辞拎包想走，便听许昊杰说：“我们长公主刚刚都这么热情了，太傅不得送送人家？”　　　　刚碰到包厢门把的叶辞：“……”　　　　转过身，看向在她心里已经被杀死八百回的人，叶辞勾起唇角，笑得有些意味不明，“许老师真敬业，现在就已经入戏了。”　　　　剧中许昊杰饰演的晋国国君与周誉行饰演的宁国太傅是政敌，戏还没开拍，许昊杰便被说已入戏，这可不是什么好话。　　　　现场谁不是人精，自然听得出叶辞的言下之意是在讽刺他对周誉行的敌意。　　　　戴怀声闻言只是笑笑，并不搭理几个人的唇枪舌战。许昊杰太傲，挫挫锐气也好。　　　　反正他不是当事人，出面调和难免有偏私，于日后相处不是件好事。　　　　当事人之一却仿佛很高兴这个建议，他站起身笑着朝许昊杰点了下头，径直走到叶辞身边。　　　　说：“走吧，我送你。”　　　　因他这句话，气氛似乎又僵上许多。　　　　叶辞握住门把上的手猛然攥紧，“我助理在外面，就不麻烦周老师了。”　　　　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又含着几分警告。　　　　周誉行却似恍然未觉般，眉峰极轻极缓地朝她挑了下，“不麻烦”　　　　——　　　　丁一一在酒店大堂等得百无聊赖，一见叶辞的身影出现在敞开的电梯里，立马迎了上去。　　　　然后，脚步一顿，手在大腿处狠狠掐了一把。　　　　嘶——　　　　很痛，不是在做梦。　　　　所以……　　　　丁一一呆愣着看那两人并肩走到她面前，瞬间魔怔了，“周、周、周……”　　　　周誉行倒是好脾气，主动朝她伸手，“你好，周誉行。”　　　　丁一一在裤腰上蹭了蹭手，才小心翼翼地握住，“你、你好，我是丁一一。”　　　　看着言笑晏晏的两人，叶辞额角神经深深一跳，咬牙道：“周老师，我助理来接我了，那就不麻烦您了。”　　　　“这么晚了，你们两个女孩子不安全……”　　　　话未说完，丁一一识趣地接口：“对对对，不安全，还是麻烦周老师送送我们……阿辞。”　　　　“……”　　　　一唱一和，真是台好戏。　　　　叶辞气结，暗中瞪了眼毫不收敛的丁一一，率先走出酒店。　　　　最后……自然还是上了周誉行的车。　　　　周誉行的经纪人充当司机，丁一一抢了副驾驶，不动声色地将后座让给她和周誉行。　　　　一路无话，车厢里安静得能听见车胎碾过地面的声音，辘辘作响。　　　　叶辞看着窗外明灭交替的光亮，红酒后劲上涌，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神识陷入混沌前，她想，这具身体可真弱，不只弱，酒量还不好。　　　　“不舒服？”　　　　身边的人突然出声，引得前座那两个好奇地回头探看。　　　　叶辞没理会，也不回答，她深吸了口气，话说得牛头不对马嘴，“周老师，我们之间的纠葛，是两清了吧？”　　　　周誉行神色不明地盯着她看了半晌，轻点了下头，“可以啊。”　　　　倒是痛快……　　　　叶辞将视线投向窗口，轻呼出一口气，颇有些如释重负。　　　　* * * *　　　　修整一夜，叶辞大早上被丁一一拖出家门，名曰为进组做准备。　　　　《归宁》前期的室内戏会在江城的影视城取景，叶辞公寓就在这儿，实在不知道有什么好准备的。　　　　车子开进市中心一家大型广场，叶辞瞥了眼竖在楼顶的巨大logo，挑眉问：“你要逛街？”　　　　丁一一解开安全带，对她嘿嘿笑了几声，“边逛边聊天，沟通沟通感情。”　　　　知道她真正想问的是什么，叶辞搡开她脑袋，径自下车。　　　　工作日，江滨广场顾客不多，恰好给了丁一一交流感情的机会。　　　　她挑了支红酒放入购物车，意有所指：“周老师昨晚送我们回家，还没准备谢礼吧？我看这个挺好的。”　　　　叶辞推着车，闻声回头看她一眼。　　　　明明不带任何情绪，丁一一就是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她抖了抖，犹不死心，“一进组就是好几个月，不送人也可以拿来解闷啊。”　　　　叶辞冷笑，有了昨天晚上的事，她怎么可能允许自己再有醉酒的机会？　　　　对上丁一一希冀的眼神，叶辞揽住她肩，“没关系，我还有你呢，怎么会闷？”　　　　丁一一不满，“我是助理，不是拿来解闷的！”　　　　叶辞浅浅勾起唇，“哦”了一声。　　　　故意拖长的语调，多了几分意味深长，莫名渗人。　　　　丁一一脖子还没缩回衣服里，便听叶辞说：“还知道是助理啊？还以为你把自己当媒人了呢，才来几天，就敢给我乱点鸳鸯谱了？”　　　　乱点鸳鸯谱？听这意思是没戏了……　　　　丁一一失望，埋头挑着进组必需的日用品，嘀嘀咕咕地，“可惜了，周誉行的美色。”　　　　叶辞监督她挑完，理直气壮把购物车丢给她去结账，自己先去车上等。　　　　坐了一会，没等来丁一一，倒看见了叶回。　　　　距离有些远，只能看到一个背影，进了广场边上的珠宝店。　　　　同行的还有一个女人，黑发齐腰，发尾微鬈，穿了条白色长裙，Vitor今春的限量版新款。　　　　叶回什么时候交女朋友了？　　　　背影还有些眼熟，她见过？　　　　叶辞靠在副驾上，眯眼目送着她消失在旋转门内，依旧想不出是谁。　　　　——　　　　丁一一哼哧哼哧将东西放进车厢，顺便在广场附近吃了饭，然后把她送往影视城。　　　　下午没有她的戏，但有组定妆照要拍，时间定在四点。　　　　古装戏造型繁复，光是化妆就要用去不少时间，何况她是新人，对拍摄的经验无限趋近于零，早些到，还可以多点熟悉现场的机会。　　　　叶辞计划得详细，但没想到……　　　　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