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牧甫说出去二十分钟,阮萌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她一个人待在乌漆嘛黑的屋子里,抱着膝盖蜷缩在角落里。  杂物间总会有老鼠出入,稍微有一点儿风吹草动,阮萌就害怕得不得了。  小脑袋死死地埋在了臂弯里,阮萌小身板微微发抖。她用力咬着唇,克制着内心的恐惧,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不久后,外面的门“吱呀”一声,一丝微光从缝隙投进屋子,又被门阻隔在外。  杜牧甫走进屋子,目光扫视一番,定格在角落里小小的身影上。    他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迈开腿朝阮萌走过去,在她跟前站定。  阮萌缓缓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白球鞋。视线上滑,她仰着脑袋,与少年四目相对。    光线晦暗不明的房间,少年的身影仿佛与黑暗融为了一体,隐隐约约只能看到轮廓。  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却觉得那双眼睛漆黑深沉,穿透力很强。    在此之前,阮萌以为杜牧甫会像之前几次一样,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里。她在心里腹诽了不止一次,快要讨厌死他了。  可是在很害怕很无助的时候,他出现在了面前。阮萌居然有种非常强烈的安全感。    四目相对,良久无言。  少女顶着一双泪目,吸了吸鼻子,低下头,委屈的声音从鼻腔里挤出来一般:“你怎么来了?”  杜牧甫在阮萌跟前蹲下,盯着她的眼睛,笑道,“怎么,你觉得我会是那种丢弃同伴不管的人吗?”    阮萌瘪了瘪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怼了一句:“难道不是吗?”  杜牧甫眼底泛着极淡的笑意:“看你的表情好像我很可恶啊。”  “不是很可恶,是十分可恶。”    杜牧甫看着小姑娘板着小脸的模样,“啧”了一声。心想小姑娘对自己的偏见有点大啊。  难道是捉弄得太过分了?    杜牧甫忽然伸手在阮萌头顶上揉了揉:“待会有一场好戏看,你就看着不要说话。”  阮萌讶异地望着他,用力眨了眨眼睛。    杜牧甫手上的动作一顿,完全是出于下意识的动作,他自己也愣住了。看到小姑娘温驯的小脑袋,完全忍不住想去揉一把而已。  该死,萝莉真可怕。  对他的威力已经大到能让人情不自禁的地步了吗?    气氛瞬间变得微妙,杜牧甫清了清嗓子,缩回了手,表情有些不太自然。  只是屋子里光线太暗,阮萌也看不清他的神情。    只是杜牧甫突然十分安静,也不毒舌,反而令阮萌觉得诧异。  顿了顿,阮萌继续刚才的话题,好奇道,“你说的好戏是什么,刚刚你去了哪里呀?你在做什么呀?你有钥匙吗?你是怎么出去的呀?”    小姑娘噼里啪啦问了一路,软软绵绵的嗓音令人想起棉花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靠得太近的缘故,杜牧甫隐隐约约嗅到一阵洗发水的清香。  心底升起一阵莫名的烦躁,杜牧甫倏地站起身,在自己之前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他扭头望着别处,眉眼间有一丝不耐:“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问题这么多。”    虽然吧,小姑娘刚才的确因为杜牧甫没有丢下自己而稍微感动了一下。  但是现在看他态度这么不耐烦,阮萌愤愤的想,反正这都是他害得,他做什么也只是在弥补而已。  对,就是弥补。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俩人谁也没有跟对方说过一句话。  阮萌在这个黑不溜秋的屋子待得快要郁闷死了。在原地来回转圈圈,抓狂地抱着脑袋。    这个点,她还不回家吃饭,妈妈肯定要担心了。她手机放在教室里,连信息都发不了。  阮萌后知后觉想起一事,惊望着杜牧甫,犹豫了片刻开口:“班长,你带了手机对吧!”  杜牧甫低低地“嗯”了一声,情绪看起来不高昂。    阮萌没在意小细节,有求于人,她的态度当然要非常非常好啦。  小姑娘屁颠屁颠地走到杜牧甫跟前,双手绞在一起,软糯地撒娇道,“那你把你的手机借给我用一下,我打个电话好不好呀。”    好不容易远离的棉花糖又凑了过来,还用这么……诱惑的口吻对自己说话?  杜牧甫喉咙有些干涩。  敛了敛眸子,他俯身凑近小姑娘,眼神里透出危险的气息。  他“呵”了一声,语气玩味轻佻:“借给你,你能给我什么好处呀?”    阮萌小脸皱巴巴的,冥思苦想了一会儿,道,“可以给钱吗,十块钱好不好?”  杜牧甫:“……”    “呵,十块钱。”杜牧甫眼底掠过一丝凉意。  阮萌心惊胆战,立马改口:“那就二十块。”    杜牧甫:“……”    室内气压一下就降低下来,从杜牧甫身散发出的,一股天寒地冻的冷流,令阮萌不禁打了个寒颤。  某人皮笑肉不笑的,脸上大写着“你再说句试试看”。  阮萌一个字都不敢再说,虽然非常想要手机打了电话,却没有那个开口的勇气了。    小姑娘一脸失落担忧,转过身正准备回自己的角落里待着。  手腕忽然被人拉住,她的脚步一顿。  阮萌回过头,一只手机递到了她跟前,某人凉凉的声音飘进耳朵里:  “给你十分钟,速度。”    阮萌黯淡的眼睛一下亮了,她高兴地接过手机:“谢谢你呀!”  小姑娘拿着手机按了号,静悄悄的屋子里,听筒里的“嘟嘟”声格外清晰。    没过多久,电话接通了。  阮萌小声地开口:“妈妈,是我。”  “嗯,是这样的,学校里有点事,我今天就不回家吃饭了。”  “就是、就是有一些班级的事情要处理,我怕待会时间不够。”  “好的,我知道了,再见,妈妈。”    挂了电话,小姑娘松了口气,紧张的神情也舒缓几分。  她走到杜牧甫跟前,把手机还给他:“好啦,用完了。”    杜牧甫“呵”了一声,接过手机塞进口袋里:“是个乖乖女。”  阮萌低着头,兴致缺缺的:“从小到大大家都是这么说我的。”  杜牧甫看了她一会儿,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在长辈眼里,是个听话的乖乖女还不好吗?”    阮萌摇摇脑袋,叹了口气:“可是,我一点儿也不喜欢乖乖女这个标签,就好像一旦被绑架,无论是说话还是做事,都要按照长辈们的意思来。我做的所有的事情,都只是为了让他们放心。”  蒙了厚厚灰尘的老式玻璃透着幽光,笼罩在少女的面容上,她的眼神里夹杂着忧郁。    有很长时间,寂静的空气里什么声音都没有。谁都没有说话,气氛忽然压抑。  杜牧甫的思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脑海里掠过很多零碎画面。  少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望着杜牧甫眼睛扑闪扑闪着:“哎,跟你说这个也没有用啦,像你的这样的人,你肯定是不明白的。”    薄唇挑着极淡的弧度,杜牧甫眸光渐渐深邃,嘲讽地笑了声:“说说看,我是什么样的人。”  “呀,我不是那个意思啦,我只是觉得啦,你是班长,老师同学们都喜欢你,成绩也好,像你这样生活在优越感中的优等生,是没办法理解我的。”  “你是这样理解的?”  阮萌真诚地点点头:“是呀。”    杜牧甫移开视线,什么都没说了。  他嘴角的笑容更深,只是,眼睛里却没有一丁半点的笑意。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漆黑。    ***    教导处办公室,顾原一脸愤怒地坐在办公桌上。  教导主任是认得顾原的,全校前二十嘛,优等生学霸。只是现在学霸怒气冲冲地对他控诉,说高二一班的杜牧甫联合二班的皮飞殴打他。    如果说是其他学生,教导主任可能会二话不说把那人揪出来。  可是杜牧甫是谁啊。  全校雷打不动的第一名,初中的时候就连续三年蝉联全国物理奖冠军,中考更是以超出一种分数线60分考进来。  成绩好这还是次要的,只要是上过一班课的老师们,没有一个人不说杜牧甫品质优良,尊老爱幼。    在学校里,老师们总会给优等生们镀上一层光环。  就比方说同样是上课睡觉,学霸就是睡觉都能看书,而学渣就是一看书就睡觉。    杜牧甫的光环了不是一般大了。  教导主任清了清嗓子,神情严肃板苛,对顾原正色道,“你说的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去查查是什么情况,你说你是在老办公楼被打的,但是那座楼已经很久没用,而且没有摄像头,我需要亲自问问那两个同学,看看他们有没有不在场的证据。”    顾原倒是个心思敏锐的,教导主任的话外音他一下就明白了。  看样子,他是根本不相信自己说的话了。    顾原敛了敛眸,眼底掠过一丝阴冷。他站起身,双手紧紧握拳,面无表情地望着教导主任:  “既然是这样,我们现在就一起去问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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