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蓝衣与沈落枫,在屋内发现有人闯入。当时蓝衣本想现身,却被沈落枫拦住。  蓝衣不解其意,沈落枫却问道:“此处可有另一条下山路?”  蓝衣犹豫片刻,终是点头道:“跟我来。”  二人先一步自矮榻下方通道下山,直到抵达出口,沈落枫才发现竟是那日救蓝衣的那个山洞。真正的入口在山洞上方一个十分隐蔽的洞口之内,不禁感叹这通道凿得简直巧夺天工。  出了山洞的蓝衣却让沈落枫先行离开,她心中暗自对顾群飞的身份有所怀疑,便留下一探究竟。  沈落枫原本不同意,直言她内伤未愈,此番动武必然吃亏。蓝衣却将梦魂剑交予他,再三保证自己绝不会动手,并且会安然无恙地与他汇合。  沈落枫勉强答应,给了她一支信号弹,方才安心离去。  蓝衣自脱身,便一路赶到约定地点。  天山脚下的城镇尽管面积不大,却因天山而繁华。天山陡峭而寒冷,至今未开辟出一条山路,未有普通人登过顶峰。即便是江湖人,也只有极少数人抵达过山巅。  至于传说中天山派的位置,有人说在山巅,有人说在深山之中,也有人说在云雾之间,可望不可及。  越是神秘的地方,越是为人们所向往。越是迷雾重重,越能勾起人们的好奇心。  所以,即便是小城镇,也是十分繁华的。  这座城镇只有一间客栈,名为一间客栈,这里的老板是一个有趣的人。  这里的老板名叫幺陶,不是桃之夭夭的夭桃。而是他本姓陶,家中排行老幺。老板觉得“陶幺”像是妖怪,于是便将两个字反过来用。  这位陶老板是个爽朗之人,好喝酒,好交朋友,自然也好打听江湖事,却唯独不爱管闲事。  打开门做生意,能见到形形色色的人。这些人都有有趣的故事,陶老板便请他们喝酒,听他们说故事。  可是今天,他却没了听故事的心思。因为,一刻钟前,他的店里来了一位客人,这位客人爱笑,却不好接近。  这位客人一看就是有故事的人,可惜陶老板不想请他喝酒,因为他感觉,只要听了他的故事,自己这小客栈,会惹上大麻烦。  陶老板最怕麻烦,所以他从来只听不会惹麻烦的故事。  这位客人从一进客栈就坐着喝酒,一杯接着一杯。他偶尔看看门口,似乎在等什么人。不过两三个时辰的时间,他已经喝完三坛酒,可是他的双眼却不带一丝醉意,反倒越来越亮。  直到一位姑娘走进来,那位客人终于放下手中的酒碗。奇怪的是,他只是看着那位姑娘走过来,却没有其他动作。  这位姑娘穿着蓝色劲装,身披白色披风。她步履轻盈,背脊挺得笔直,一副英姿飒爽的模样,一看便知是江湖人。只是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显然是伤愈不久。  这位姑娘走进他这小客栈时,便有人好奇地打量她。陶老板心想,这二人绝不是普通的江湖客。  所以,他特意泡了壶好茶,亲自做了几道名点,亲自摆在二人面前的桌子上。他虽不想惹麻烦,却还是充满好奇的。  所以,老板放下手中碗盘时,对沈落枫说道:“这位公子,可要尝一尝小店的陈年花雕?”  沈落枫笑着摇头,说道:“饮酒不过是用来打发时间,我品不出酒的味道。”  幺陶哈哈一笑,说道:“公子喝的三坛酒皆是我店中最为有名的酒,却说不懂酒,实在是太过谦虚了。”  沈落枫道:“老板谬赞,在下虽喝得多,却不懂品酒。不过在下却认识一位朋友,极少饮酒,却十分懂酒。”  幺陶眼前一亮,奇道:“这世上竟有懂酒的人不是酒鬼,着实神奇得很。”  沈落枫笑道:“的确很神奇,我看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幺陶道:“你如此一说,我倒十分好奇你那位朋友了,不知是位怎样的人物。”  沈落枫道:“有机会我带他来尝一尝老板的陈年花雕。”  幺陶点头道:“好,一言为定。作为谢礼,今日的酒,我请你了。”  沈落枫抱拳,也不客套,竟也接受了,说道:“老板请我喝酒,我便请老板喝茶,如何?”  幺陶觉得眼前的年轻人实在有趣,不禁道:“我虽很高兴,但也知道公子的这杯茶,并不好喝。”  沈落枫奇道:“老板何出此言?”  幺陶高深莫测地摇头,说道:“有些问题可以耐心回答,有些话题不能继续说下去,二位,失陪了。”  幺陶冲沈落枫与蓝衣点头,从他们面前离开。  沈落枫不在意地笑笑,将视线转移到蓝衣身上。见她安然无恙,这才放下心来。  只是看上去面色有些苍白,刚要为她探脉,便听蓝衣说道:“顾群飞不简单,他知道那个秘密。”  沈落枫眼皮一震,说道:“他是……”  蓝衣摇头说道:“尚且不知他的身份。”  沈落枫道:“你有何打算?”  蓝衣说:“主动出击。”  “不行!”沈落枫有些急切地说,“你的伤刚痊愈,绝不能轻举妄动。”  蓝衣风轻云淡道:“我绝不能让那个秘密泄露出去,无论顾群飞是如何得知这个秘密,都不能再留着他的命。”  沈落枫道:“不行,你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安危去冒险。”  蓝衣道:“这是唯一的办法。”  沈落枫道:“一定有其他的办法,蓝衣,先冷静下来,顾群飞未必会把秘密说出去。”  蓝衣不语,心中已有了打算。  沈落枫将刚倒好的茶端到蓝衣面前,说:“先吃点东西,稍作修整,我们再从长计议。”  蓝衣垂头看着面前的茶盏,却看到端着茶盏的那只手。修长且白净,不像习武之人的手,倒更像握笔题字的手。她垂在桌下的右手紧紧握成拳,看着茶盏的双目却毫无波澜。  夜深人静,屋外打更人经过,打更声十分清晰。  一间客栈里,蓝衣屋内烛火已灭,而她却端坐在桌边。旁边窗户大敞,月光撒入屋内,隐隐能看到她正在闭目养神。  打更人走得远了,此处的夜又陷入一片寂静之中。端坐着的蓝衣倏地睁开了双眼,月光下她的眼睛十分清亮。  她拿起桌上的兵器,纵身一跃,自窗口跃上屋顶。  她的身形十分轻盈,落在屋顶上未带起一丝一毫的声响。可是,她却一时无法再有行动,因为她的面前站着一个身影。这个人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十分柔和,他的一身白衣几乎快要融入月光之中,他的一双眼好像落满漫天的星辰,可是此刻他脸上的表情却十分严肃,又十分悲伤。  蓝衣看着他,开口道:“沈落枫。”她的声音低沉,却不似男子。  沈落枫说:“蓝衣,你今天走不了。”  蓝衣的表情未有改变,心中已同意沈落枫的话,嘴上却说:“你以为我会退缩?”  沈落枫似乎笑了一下,可是看不真切,只听他说:“你退缩与否,今晚都无法离开。”  蓝衣冷笑道:“你的功力的确在我之上,却不一定每次都会赢。”  沈落枫道:“不,我一定能拦住你,与功力无关。”  蓝衣不禁握紧梦魂剑。  沈落枫抬起头来看她,慢慢说道:“我看到了你的弱点,一个人一旦有了弱点,便再也无法做到战无不胜。”  蓝衣的右手在微微颤抖,她忽然觉得手中的梦魂剑变得有些沉重。  沈落枫又道:“你难道不觉得奇怪,江湖中人费尽心思查不出你的身世,顾群飞却知道那个秘密。你可曾想过,他绝不会是最后一个知道秘密的人。”  蓝衣已不再只是右手在颤抖,她的身体都跟着颤抖起来。她想起那封被她收藏起来的书信,明明看过许多次上面的内容,只是在告诉她手中的兵器名为『梦魂』,以为不过是封不痛不痒的信。可是沈落枫却发现了其中的奥秘,从而破解了许多秘密。  因此,蓝衣决定让沈落枫先走一步。一来她想探顾群飞的底,二来她需要时间思考应该如何对待沈落枫。  然而,如今看来,她有两条路可走,却只会有一个结局。  一条路代表她信任沈落枫,所以她选了另一条路。梦魂剑出鞘的瞬间,蓝衣看见沈落枫脸上一闪而过的笑容,充满了失望和痛苦。  蓝衣不知道什么样的感受能称之为失望,也不知道痛苦为何物。此刻的她只感到恐惧,那种受到威胁的恐惧,所以,她只能挥剑相向,用杀戮驱赶内心的恐惧。  沈落枫看着梦魂剑的逼近,也看到蓝衣的恐惧。那把剑的速度比平时更快,却比多了几分犹豫不决。他的唇角突然扯出一抹笑意,他的右手生生抓住了那把剑的剑身。  蓝衣停下了动作,看着面前的沈落枫。沈落枫也在看她,温暖地笑着。  时间仿佛突然静止了,四周安静得犹如暴风雨来临前的时刻。蓝衣甚至能清晰地听见血液顺着那修长白皙的手指滴落的声响,还有自己越发纷乱的心跳声。  沈落枫在笑,他的手伤得并不严重。方才一击,他在赌,赌蓝衣的真心。  显然,他赢了。选择不信任他的蓝衣,内心深处却是信任他的。  所以,他很高兴。人与人之间,再没有什么比信任更值得令人高兴的了。  蓝衣垂下握着梦魂剑的手,也微微垂下头来。此刻的她已经完全平静下来,茫然地盯着她的双手。  沈落枫安静地站着,目光平和地看着蓝衣。  因此,当蓝衣再次抬起头时,正对上沈落枫那双温暖的眸。  蓝衣茫然道:“我是谁?”  沈落枫依然看着蓝衣,心道她终于将内心深处的疑问问出声来,只可惜自己却不知道答案。  蓝衣喃喃道:“你也不知道,这世上竟没有人知道我是谁。”  沈落枫道:“这世上虽没有人知道你是谁,却有许多人十分想知道你是谁,所以最终你一定会知道自己是谁。”  蓝衣摇头道:“他们想知道的并非是我的身世,他们只想知道财富在何处,而那些财富的下落刚好我……”  蓝衣话音未落,话语却戛然而止,因为空气之中弥散着一股浓浓的杀气。  沈落枫将梦魂剑递还给蓝衣,蓝衣递给他一根发带。  那股杀气越来越近,沈落枫一边用发带缠绕手上的伤口,一边暗自提防。  四周十分安静,安静得有些压抑。  突然,微风起,带起树叶发出声响。蓝衣左手握剑,只听“铿锵”数声,不过眨眼之间,已接下来人数招。  沈落枫见状,欲上前相助,又来一人,挡在身前。沈落枫见此人,只觉惊愕不已。  那人低声道:“跟我来。”  那人一闪,不见了踪影。沈落枫追出去,在不远处的街头停下脚步。  在朦胧的月光下,那人转过身来,说道:“落枫,好久不见。”  沈落枫已经恢复平静,问道:“烈火,你为何在此?方才那人是云烟?”  烈火道:“不是,云烟未随我一起来此。”  沈落枫道:“方才那人究竟是谁?”  烈火道:“是顾群飞。”  沈落枫奇道:“怎么回事?”  烈火道:“此事说来有些蹊跷,等有机会再说。我此番前来是想告诉你,顾群飞和一个十分神秘的人有往来,那人似乎十分清楚你与蓝衣的踪迹,你们一定要小心。”  沈落枫道:“那神秘的人是何模样?”  烈火道:“我并未见过那人的模样,不过我曾听那人说天山山巅的屋子是那人师傅的住所,蓝衣是被他的师傅带去的。我推测那人应该师承天山派,蓝衣与那人见过面也说不定。”  沈落枫沉吟不语。  烈火又道:“此番我在顾群飞身边看着他,顺便打探情报,有消息我会尽力传递给你。”  沈落枫点头道:“你自己也要小心。”  烈火看了眼沈落枫的右手,颇感惊讶道:“你受伤了?”  沈落枫道:“并不严重,只是皮外伤。”  烈火看了眼顾群飞与蓝衣打斗的方向,说:“我先走了。”  沈落枫点头,烈火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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