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夏日,安静又宽阔的空地,小小的身影。    忽然从背后。    砰!    如镜头刻意渲染,一切破碎开来。    叶帷漫猛地睁开了眼睛。    一向平静的瞳孔却在此刻写满了恐惧。    又是噩梦。    叶帷漫习惯性地吞咽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是这场梦的触感来得太真实,她缓了一会儿,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    下午,叶帷漫拖着自己收拾了一上午的行李箱,走到母亲的卧室去跟她告别。她把行李箱丢到门口,轻手轻脚地推开母亲的房门发现对方果然还在睡午觉。母亲的床靠窗,此时正值午后,床头阳光挥洒和谐静谧。    她笑了笑,一切都很好。    只是……    如果没有那张照片就更好了。    叶帷漫抬头,盯着母亲床边的婚纱照失神了好半天。    阳光透过树叶洒下一路斑驳,折射出光影断断续续地蔓延在学校曲折的路上,丹桂飘香氤氲弥漫,似乎让这燥热的空气也平和了不少。    叶帷漫今年大二读法学,因为学校就在本地,所以在开学的日子里比大多数四处奔忙的学生方便一些,走在校园里,周围到处都是返校的同学,行李箱脚下发出的咕噜噜声音一阵接着一阵。  不多时,叶帷漫拖着行李跌跌撞撞地爬到了四楼。    宿舍里,周子颖刚到阳台上晾完衣服,转身就看见叶帷漫左手拎箱右手提包的,着急走过来接下她的东西:“来来来,先给我。”    叶帷漫把箱子放在自己的床边,喘了口气:“累死了。”    周子颖哈哈一笑:“这么多东西不累才怪。你应该在楼下给我打个电话,我好下去接你。”    叶帷漫拿过桌子上的矿泉水,半瓶水下肚,才悠悠说道:“没事,也不是第一次了,歇一会就行。”说完,她注意到自己对面空荡荡的床铺,问:“舒茗还没回来?”    “对啊,我已经一个人住一个星期了。”周子颖无奈地吐了口气。    她们的宿舍因为大一时分配不均,四个人的标准间却一直只住了三个人,此时此刻两个人面面相觑,更显冷清。    叶帷漫越过这个略有些尴尬的气氛,跳回周子颖的上一句话问:“你怎么回来这么早?”    一谈到这个话题,周子颖从对面床上收回目光,清秀但却有些稚嫩的脸上整个眉头都拧巴到了一起。她委屈地抱着自己的床柱子,连声叹气道:“没办法啊,找兼职。大一兼职的学校超市老板照顾我一直给我留了一个位置。上个星期学校的学生们开始陆陆续续回来,我也只能早点回来帮忙了。”    周子颖的语气里虽然是有些半开玩笑的成分,但看她脸上的表情也着实掺杂着不情愿和无奈。她出身农村,是村里唯一一个考上大学的孩子,不过对于她这样的家庭来讲,这样的消息在外人看来是光宗耀祖、盛大门楣之事,但实际上却与人们常言的悲喜事并无二致,热闹归他人,喜悲为自己。周子颖的父母虽一辈子活在农村,但也懂得知识改变命运的基本道理,可这世界终归不是懂得道理便能生存下去的,想要做出选择的先决条件就是钱。周子颖也曾体恤父母动过要放弃上学的念头,但这念头还没成芽之际便被父母果断驳回,所以表面风光的背后是一家人拮据地为她凑够这对于她们而言不菲的学费。但好在周子颖懂事又肯吃苦,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她从入学开始就一直靠校内的各种兼职养活自己。    叶帷漫和周子颖虽是室友,但这毕竟涉及个人家庭私事,她既不方便多说什么,更要小心怕在一个女孩的自尊心上留下伤疤。她伸出手拉了拉周子颖一个假期过去又长了些的头发:“我要是老板,我也留你。”    话音刚落,周子颖的脸上立马映出来一个灿烂的笑容,透着稍稍的婴儿肥莫名觉得可爱,像一个孩子讨得了糖一样开心,她自然明白叶帷漫的好意,所以也索性收下了她的夸赞。她望向窗外,忽然想起一事,朝叶帷漫说:“对了,我今天把你和舒茗的被子拿到楼下网球场晒了,你快点收拾完东西我们去把它抱上来。”    等叶帷漫收拾完东西已经下午五六点钟了,两人急忙下楼,从宿舍后面的网球场上一人抱了一床被子往宿舍走,不过刚绕过网球场到宿舍楼下,就望见不远处一黑一白两个身影交缠在一起,难舍难分。    其实在开学的时间,这样的情侣在学校里随处可见,可叶帷漫随意一瞥眼神还是在他们两个身上定住了,身旁的周子颖显然也注意到了。接着还没等她开口,周子颖便语气不善地说“那是舒茗和余子绪吧!我们在这儿给她干活,她却只顾着谈恋爱!”    说完,只见周子颖拢了拢怀里的被子,径直朝那两个人的方向快步走去。    时舒茗还捻着头发、红着脸地跟对面的人撒娇,完全没注意到一个被子就直直地落在了自己的面前,还好余子绪眼疾手快接住了它。    待时舒茗反应过来,及时收住了脸上的红晕,娇滴滴的脸上连带着语气都透着几分天真:“你干嘛子颖?中邪啦?”    周子颖自从认识时舒茗就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做恋爱中的人都是傻子,更何况眼前这个人不恋爱的时候就已经是个傻子了。她瞪了时舒茗一眼又拿过余子绪手里的被子气呼呼地上楼去了。    时舒茗不明所以,只得问还站在原地的叶帷漫。她注视着周子颖离开的方向,本就不谙世事的模样再配上她假期剪短到肩的头发,更掺合出几分不似大学生的幼稚来。    叶帷漫象征性地咳嗽两声,目光只在时舒茗和余子绪身上流连了一遍也不多说什么,可时舒茗还是一脸天真无邪。倒是余子绪摸了摸鼻子,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什么意思,表情也变得不好意思起来:“子颖是帮你拿的被子吧。”    “嗯?”    时舒茗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她回头又看了看早就没了身影的周子颖,打着哈哈强撑起自己的最后一份倔强:“……看看子颖就是幼稚,早跟我说不就得了嘿嘿。”    叶帷漫和周子颖上楼又收拾了好一会儿才看到时舒茗出现在宿舍门口。刚进入两人的视线范围内,时舒茗便一丢手里的行李箱,跑过去就往周子颖怀里钻。她是个天生的卷毛,发质又软,就这样在周子颖胸口蹭来蹭去,像极了一只毛羽未丰的小奶狗,摇着尾巴向主人撒娇。    周子颖真想一巴掌呼她脸上。    时舒茗厚脸皮惯了,倒是毫不在意地又去闹叶帷漫:“帷漫,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叶帷漫心中暗念时舒茗在余子绪那儿培养的撒娇功力简直与日俱增,也有些嫌弃地推了推时舒茗毛茸茸的头:“今天下午。”    闻言,时舒茗瞥了瞥嘴,语气中带着对两人的抱憾之情:“都回来那么早干嘛,有时间应该在家里多待一会儿。”    周子颖长时间受时舒茗秀恩爱的荼毒,脑子都没过便阴阳怪气地回答:“我们可没有男朋友消磨时间。”说完便有些后悔。    不过好在一说起男朋友,时舒茗三魂七魄起码被夺去九分,剩下的一缕残魂根本没办法维持她那本就微不足道的智商。    时舒茗不在意,叶帷漫就更不以为意了,她的目光透光窗台朝外面望去:“余子绪走了?”    时舒茗跑过去收拾自己的东西,边收拾边说:“嗯。他本来就不是我们学校的,也得回去收拾东西。”    周子颖:“他们学校就在我们隔壁,出了门两步路就到了,不会是你又耍脾气惹人家生气了吧。”    时舒茗立马给自己伸冤:“怎么可能。我是那种任性的人吗?”    周子颖懒得理她,叶帷漫看时舒茗高举双手一脸认真,活脱脱一个含冤入狱的良家少女,这才笑道:“行了吧。你那大小姐脾气一上来,要不是余子绪从小跟你一起长大了解你,其他谁受得了你。”    只是,话虽如此,任谁却都听得出来叶帷漫话中的宠溺,时舒茗脸上的笑也愈甚。    傍晚,残阳敲打窗沿,夜幕未降临之时夕阳的余晖独占四方,蓝白相间的天空变得灰暗但却透出颇有温度的橙红。    房间里经过一下午的叮叮当当也终于有了点宿舍的样子。三个人从内到外地打扫了一边,现在好不容易刚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而且脚步声越来越近后,宿舍门忽然就被推开了。    时舒茗曾经给苏晴的步子起过一个名字叫“寸草不生步”,意为苏晴走过的地方春风不管再吹几次,寸草也不想再生了,此刻见苏晴来时隔了那么远却又引起的这么大动静,只想为自己当时的聪明才智再比一万个心。    叶帷漫没时舒茗那么多的花花肠子,但也能听出来苏晴的脚步。苏晴本就和她们不同,当年高考之前她励志要报考军校,奈何军校的成绩太高她又发挥失常最后只得上了一个普通的大学。可大雁南飞也念及北境旧巢,苏晴来了这里也没忘了自己曾经有一颗励志要当军人的心,现在虽早已没了那样的念头但有时候还是从心底里阳刚地不像个姑娘。    这一点倒是和时舒茗形成鲜明对比。    苏晴一进房间就只觉被满屋子看不见的烟尘呛得喘不过来气,两手扑棱了半天终于能开口说话却只见对面三个人都无气也无力的样子,不禁皱眉道:“你们这是怎么了?被轰炸过还是提枪上阵了?”    叶帷漫抬头,就见苏晴一身白T黑短裤的简单又颇有运动气息装扮,连她最有标志性的长发也被绑成马尾高高地束了起来。苏晴天生不是那种小骨骼纤细的少女类型,有时候表情再豪迈起来连本应细腻的眉眼都有一种似有若无的开阔感觉,不轻不重地倒真有一种古时女将的风范。    时舒茗累得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扶着自己的腰吆喝:“幸好一年只用这样收拾两次,不然真的要了我的老命。”    苏晴最看不得女孩子撒娇叫苦,尤其是时舒茗,说着就要过去给她正一正筋骨,被时舒茗一个哆嗦跳到叶帷漫身边给果断拒绝了。    苏晴不禁朝她翻了个白眼。    叶帷漫习惯了看她们俩这一左一右地闹来闹去,不管不问还顺手给苏晴推过去一个椅子,又望了望她身后,确定没人了,不解道:“粟粟呢?她还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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