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晴接过椅子,也不知道最近在哪儿学的只用手微微一撑椅子后背便兔起雀落般蹿了上去,刻意耍帅结束后这才道:“回来了。不过,你们还记得市中心那边有个酒吧叫绿匣子吗?”    叶帷漫和周子颖同时摇头,时舒茗一听这名字却来了精神:“我知道我知道!以前我们出去逛街经常从那儿路过的,你们怎么都不记得了?”    叶帷漫和周子颖依旧一脸茫然。    苏晴强行忍住自己呼之欲出的白眼:“算了算了,这不是重点……粟粟让我来告诉你们竞然乐团今晚在那边有演出,她已经先过去了让我来带你们一起去聚聚。”    这次叶帷漫依旧淡定,周子颖听见竞然乐团却不知怎么陪着时舒茗激动了起来。    叶帷漫不太关注这些东西,只知道竞然乐团是学校音乐社的招牌,自去年成立之后人气便一直居高不下,这一年来更是有节节高升的趋势,甚至这不直接到了校外的酒吧去演出,虽说听上去有些意外但仔细想想也是情理之中。    周子颖一时激动过后就迅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反而又莫名显得沉默许多。时舒茗倒是秉承她一贯的厚脸皮作风,一改之前对苏晴的态度,跑过去抱着人家的胳膊问:“今晚几点?我们现在就去吧!”    苏晴被她忽然的举动引得一阵恶寒,甩了甩胳膊发现甩不开,无奈只得任由时舒茗胡闹。她没有回答时舒茗的问题,反而去问叶帷漫:“帷漫,你去吗?”    叶帷漫性格偏冷,不如时舒茗那样和谁都能打成一片、也不比周子颖随和,更不像苏晴和荣粟粟那般和竞然乐团的人本就是朋友,她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所以对酒吧里嘈杂的环境一向难以成欢。苏晴刚一问,她正准备拒绝,却见对方一副似乎早已料到自己心中所想的模样,开口说:“粟粟就知道你可能会拒绝,所以让我一定要带你去,她说这个酒吧绝对不像你想象中那样,去了你就知道了。”    “就是就是。”时舒茗又跑过来拉叶帷漫的胳膊:“我们一群人都两个月没见了。”    叶帷漫犹豫了一会儿,不过都是徒劳无功,再大的决心最终也没抵得过苏晴的苦口婆心和时舒茗的软磨硬泡。    之后随意闲聊两句,几个人准备出发,不料前脚刚踏出房门,后脚周子颖的手机就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待到接完电话后,她一脸沮丧地说:“老板让我今晚加个班。”    时舒茗一嗓门出来简直要掀翻房顶,叶帷漫及时捂住她的嘴没让她吼出来,自己开口问:“那怎么办?不能请假吗?”    周子颖摇头:“本来就是急事,怎么可能请假。”    时舒茗不想放人,嚷嚷着想让周子颖一起去玩,周子颖却把三个人推到宿舍门外,不知是在安慰她们还是在安慰自己:“计划总赶不上变化,我下次再去就行了。你们快走吧,不然一会天都要黑了。”    三个人站在门外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得无奈离开。不过直到三个人都已经走远了,走廊里还能听得见时舒茗大声往来处喊:“子颖你想吃什么记得给我们发消息,我回来给你带!”    宿舍里,周子颖听着时舒茗的大嗓门有些哑声失笑。    本应满是烟火气的宿舍一时间只剩下她一个人,不由得变得萧条起来,不过这样的气氛没过多久便被她又一次不合时宜的手机铃声打破了,她盯着屏幕上的名字看了好久才伸手接通它。    “子颖你出什么事儿了,怎么突然给我发短信假装通知你去兼职?”    手机那边传来的声音因为担心显得格外急促,周子颖握着手机的力度也忍不住跟着收了几分:“没事,就是刚刚情况有点尴尬。”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些色彩斑斓的场面,可最终却慢慢灰暗成黑白,凭空让自己望着窗外叹了口气。    她不是不想去。    谁又不向往一种自在畅快的大学生活。    只是……她的顾虑太多,来自经济、来自其他方面。    她小的时候经常会羡慕外面的世界,渴望有朝一日能走出来亲身感受大城市里的生活,可如今真的身在这里,她却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窘迫。那些她不曾了解过的灯红酒绿和绮丽生活都让她羡慕又害怕——她羡慕这些她从不曾拥有的丰富生活却也害怕自己在这些事物面前因为没见识而显得低人一等。她从小便被村里人灌输她是天之骄子的思想,时间久了这样的观念便成了心底的烙印,可时至今日,她走出村子才明白人外有人、山外有山的压力经常会化为利刃在她的自尊上狠狠地插上一刀。    她经常会羡慕叶帷漫在大学里优异的成绩和出众的能力、羡慕时舒茗的无忧无虑和来自各方的宠爱,当然她也幻想过苏晴和荣粟粟斑斓丰富的生活,却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有任何的可慕之处。    她一直觉得自己生活在笼子里。    当然,这样的心情,没有人知道,她也一直藏得很好。    出租车上,叶帷漫不动声色地望着窗外,心思却随着眼底快速移动的画面也忍不住来回思量考虑,不知道为什么,她脑海里一直重复着周子颖刚刚隐约有些僵硬的神情。    时舒茗和苏晴不知道在聊什么,一个气呼呼的另一个却大笑得不行,以致于过了好久才终于注意到这边因为沉默而显得突兀的空气。时舒茗黑漆漆的眼珠在那个形状都快接近圆形了的大眼眶里转了好几圈,险些要转出来了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但又没什么智商地误以为叶帷漫是被强制拉来所以不开心,于是主动开口道:“你想什么呢,怎么不说话?”    叶帷漫强行把视线从窗外转回来:“你不觉得子颖今天有点奇怪吗?”    时舒茗粗线条习惯了,脑子里完全不会出现叶帷漫这样的顾虑,但毕竟是涉及周子颖的话题她还是一脸认真地问:“哪里奇怪?我怎么没感觉。”    叶帷漫觉得自己对时舒茗叹气都是多余的,恨铁不成钢地按下她的头忽略这个原始灵长类生物。谁知刚好看见苏晴即使翻着白眼,嘴下也不留情地评价:“时舒茗你就适合活在单细胞生物的年代。”    车上除去一个不认识的司机总共也就三个人,时舒茗同时被两个人嘲笑,评理都没有地方只得自己一个人生气。叶帷漫知道时舒茗的气跟南方的雪似的来得快去得也快,所以只等它自己融了就行,不过她脑海里闪过刚刚苏晴的话,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话中的重点:“你也觉得哪里不对?”    单细胞生物闭嘴之后,两个多细胞人类的交流就方便多了,但苏晴正欲开口却发现前后思虑不知道具体该说些什么,有些东西隐约就在眼前但仅仅隔了层纸便任都难以捅破。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怕被时舒茗嘲笑还是硬着头皮说:“其实我们也没必要担心得太多,子颖是个细腻又有分寸的人,既然她觉得没问题,我们又何必胡思乱想。”    其实叶帷漫心里就是这么个理,谁的人生都不希望外人过多干涉,当下不过是拗不过情绪出来胡乱作祟,她不可能像时舒茗那么神经大条,连苏晴这个外寝人都能察觉分毫的东西,她和周子颖生活一年又怎么会不明白。    叶帷漫又用了一路的时间去甩掉这个莫名其妙的包袱,等到了的时候才发现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可身处市中心嘈杂氛围的酒吧门前却异常安静。叶帷漫本以为这里也许会像电视剧里那样,门前徘徊着各色各样衣着暴露又烂醉失态的男男女女,可现在看来,不仅相反而且还透着几分舒适,着实有一种工作了一整天之后走进一家温馨咖啡店的感觉。    大门里面和外面并无二致,灰暗的灯光下传来一个女生细腻又轻软的歌声,叶帷漫抬眼望去只见酒吧的正前方搭着一个不大的舞台,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女孩正低着头缓缓歌唱。    苏晴站在最前面,进门之后四处望了望迅速找到了荣粟粟,便带着叶帷漫和时舒茗走了过去。    见到荣粟粟的时候,她正坐在和众人一样的椅子上,可却背抵着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靠枕,噔噔地晃着她那交叠起来的双腿,神情别提有多轻松惬意,闻声感觉有人来了才把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    荣粟粟是真正生得精致之人,抬头间不由得让叶帷漫觉得那张脸不管看多少次都不会厌烦——她是天生的小脸,在这个大多数女孩子都为婴儿肥发愁的年纪,她完全可以趾高气昂地先走一步,那一双弧度恰到好处的桃花眼,更是不知羡煞了多少人,但叶帷漫印象中荣粟粟似乎不太喜欢这双勾人的眼睛,甚至每次会刻意遮一些眼尾的绯红,加之她对外人的目光多是高傲又冷淡的,总归是让这双眼睛失了几分她本身的颜色。    但即便如此,她也一直认为荣粟粟若是被美术学院的那一类学生瞧见,一定会挤破了头地希望她来做人体模特,但若是真正动笔去描摹,又一定会纠结这样完美的结构不管从哪里入手都不太合适。然而自古以来,美女要不薄命要不便性格不同常人,真正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怕是也只有那名垂千古的四位。    要说苏晴为什么进门之后便可以那么快找到荣粟粟,大抵就是因为她那刚及耳垂的三七二分短发,其他人倒也罢了,但像时舒茗这般的就完全不能理解一个女孩为什么能把自己的头发剪得比男生还短!虽然不损模样但她总觉得如荣粟粟这般只要随意的一个发型无论长短都是完全的倾国之色,可无奈美女本性如此,生的执拗,但好在审美一向剑走偏锋的荣粟粟却也从来没让她们失望过。    时舒茗刚一看到荣粟粟,便挑了个离她最近的位置,问她自己新剪的毛绒卷发怎么样。这边叶帷漫和苏晴坐在两侧,一落座就见一个男服务生过来点单,饶是习惯穿梭这样场合的人,见到这一桌子人也不由得眼前一亮。    工作似服务行业的,什么样子的人都见过一些,然而在这里聚集的大多都是社会上浓妆艳抹的角色,像桌上这般没太多花哨妆容的学生面貌并不常见。男服务生的目光在四人身上流转了一圈,惊讶于明显从外形看起来气质就完全不同的四个人坐在一起,竟别有一番和谐之意。他细细打量了一会,目光最终落在了叶帷漫的身上。    其实,年轻的女孩子大多都不会难看到哪里去,叶帷漫的脸虽不是荣粟粟那般精致的类型但天然生得好看又大方,沉默时神情淡然显得难以接近,可若是她愿意带些笑意细声开口却又总莫名透着一股子温柔神色。这面容五行,最突出的便是那一双眼睛,眼尾深邃,眼角方开合地恰到好处,圆润之际又迅速勾转方向缓慢落下,勾勒出一双姣好的眼廓。她本就修长的眉目此刻因暗自垂了下来更显长长的睫毛,轻抬慢闭之间像极了拢起翅膀的凤尾蝶。    服务生一时有些愣了,还是荣粟粟详细评价完时舒茗的新发型之后开口道:“她和我一样,其他两个人来两杯红酒。”    在客人面前被“善意提醒”,那男服务生一时间有些惊慌,不过好在观察了半天也没见荣粟粟有其他刁难的意思,这才迅速点完单之后匆匆离开。    荣粟粟显然是很了解三个人的,她点的东西根本没人提出异议,叶帷漫状似惊讶地笑道:“还挺了解我们。”    荣粟粟丝毫没有谦虚的意思,理所应当地收下夸奖:“我对对手一向很了解。”    是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们确实大多数时间里都是对手。    叶帷漫和时舒茗与荣粟粟和苏晴同校却不同院系,四个人的相识得自于大一时候的一场辩论赛,也不知是不是传说中那样不打不相识的缘分,明明在场上作为正反双方打得激烈诡辩,可下场之后却又带着一种对手之间的惺惺相惜,之后更是慢慢成为了如今相见恨晚的挚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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