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生没过多久便把她们点的东西拿了上来,这次他学的十分乖巧放下东西一眼都没多看便脚底抹油似地走了。叶帷漫没怎么注意这边的小细节,她环顾四周发现这个地方刚好能最清楚地看到台上,于是目光转回荣粟粟身上,评价道:“位置不错。”    “开玩笑,那必须的。”荣粟粟意有所指地往身后的靠枕上倚了倚:“毕竟我也算半个家属。”    荣粟粟和竞然乐团的主唱郁然因其双方父母是世交,两人也算是自小长大的青梅竹马,不过有道是世间有情人都是失散多年的兄妹,而荣粟粟就成功把这句话实践为世间青梅竹马也大可混成好姊妹。玩泥巴、过家家的交情并没有培养出两个人从小就暗生的情愫,反倒让他们在这条道路上越走越远。    不过,不管是什么关系,叶帷漫和苏晴对这些事一向没什么兴趣,但时舒茗可没白长一颗八卦的心,立马接道:“哈哈,如果你是半个家属的话,那另外半个呢?”    荣粟粟端起手中的酒杯便抬手一敬,也不知是在敬舞台还是敬在场的谁,敬完她抿嘴一笑:“另外一半当然是给他未来的女朋友。”    恰逢荣粟粟话音刚落,台上也一曲终了,一直回荡在酒吧温柔细腻的低吟缓缓地停了下来。台上穿着白衣服的女孩从椅子上站起来向台下鞠了一躬,四面便响起了一阵不小的掌声。    听着现场的反应,叶帷漫忽然明白,荣粟粟让苏晴传话的不同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初到这里时觉得门外和它想象中的酒吧有所不同,进来以后又一直听着白衣女孩安静的歌声渐渐习惯了氛围,直到刚才因一曲结束响起的掌声,自己才突然被点醒。    叶帷漫从未去过任何酒吧,唯一的一点认知还是靠小时候看的那些八点档狗血爱情剧。所以在她的认知里,酒吧自然就和灯红酒绿的夜生活聚集地画上了等号。    但她看在场的有浓妆艳抹谈情说爱的男女,有叙旧聊人生的朋友,也不乏一些西装革履的生意人。但不管是哪一类人,他们都少有发出过任何可以被称为吵闹的声音,也没有任何越矩的行为,似乎在这个地方彼此都有了一种共同的默契。    他们尊重彼此,也尊重这里的每一个人,包括台上的演出者。    这么看来的话,竞然乐团还真是找到了一个最合适他们的地方。    都说辩论要的是嘴上功夫,凭着那三寸不烂之舌死的也能说成活的,可真正懂的人才知道,那种细致入微的洞察力和看透人心的能力才更是缺一不可。叶帷漫在辩论队待了一年,早就养成了一种追本溯源的逻辑和思维,所以一想到这儿,她不禁有些好奇这里的老板是个什么样的人?竞然乐团又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来的。    凭空想象自然是不太可能了,叶帷漫也懒得猜,她刚准备开口问荣粟粟,四周的灯忽然就暗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动吸引了,这个时候,在阴影中,从舞台的左侧缓缓走上去三个轮廓高挑的少年。一直到三个人在舞台上站定了之后,灯光才慢慢地亮了起来,但基于酒吧的主色调却也并不耀眼。    灯光下,叶帷漫再一次看到了那三张熟悉的脸。    马晨阳是三个人里唯一一个染发的,所以即使一眼望去也能迅速辨认出他,一头深棕色短发从中间分出了两波刘海来,怎么看都与下面那张毫不掩饰的傻笑的脸格格不入。    其实大多数时候,在舞台上的人总会给观众一种无法接近的高冷感觉,尤其是做乐队的,但马晨阳却是那个认知中的例外,他仿佛天生自带笑点,生来便就是那个“哗众取宠”的人。据说当时竞然乐团预备成立,三个人本一致通过用“竞”作为乐团的名字。但马晨阳却“灵机一动”在旁边开玩笑道“那不如我们叫竟然乐团吧!绝对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包人听过一次就不可能忘记!”当时,乐团的另外两个人果断拒绝而且只当他在开玩笑都不以为意,谁知第一次演出的时候,马晨阳那个缺心眼嘴一顺溜真的说成了竟然乐团。当即台下便一阵哄堂大笑,正如马晨阳说过的那样,人们果然过耳不忘这个名字。后来名气逐渐打响,一传十十传百便也索性将错就错,改“竞乐团”为“竞然乐团”了。    不过话虽这么说,荣粟粟曾也坐下来认真地评价过他,说他酷爱音乐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天生的音乐天才,当年竞然乐团的成立就是由他强烈提议的。    “他面对音乐时会不一样而且他在舞台上会发光。”这是荣粟粟对他的最终评价。    叶帷漫不太经常去看他们的演出,和乐团的几个人称不上认识但因为荣粟粟的关系也有过匆匆的几面之缘,但即便如此她也实在无法把面前这个拿着鼓棒却一脸傻笑的人和荣粟粟口中的天才联系在一起。    灯光在舞台上三个人的身上缓缓移动,叶帷漫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带着半边面具的人身上。    据说看一个人的面相时,先看眼睛再看嘴,大多数人眼睛里藏不住秘密,嘴巴往往可以看出性格。那人的左半张脸被一张黑色的面具遮住,眼睛看不清楚,可只剩下另外一半微微弯起的嘴角也足以看出他面具背后是一张温和的善面。    他的名字叫做白音。    和在场的他们不同的是,他是隔壁医学院的高材生,比他们都年长几岁,而且算起来现在已经工作了两年之久。    叶帷漫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半年多前,当时竞然乐团在学校的一场演出结束后,荣粟粟叫着她们一群人一起吃饭。    那天他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衣,一低头,几乎到了脖颈处的长发便遮住了他的半张脸。荣粟粟走在叶帷漫的前面叫白音的名字,他便抬起头来,叶帷漫这才注意到他那张略显苍白的脸,像是附着了一层白色的药膏。他的眼睛是那种典型的细长类型,鼻梁上架着一个金丝眼镜,坐在灯下镜片微微反射着光,给他整个人都渡上了一层说不出的滋味。看到荣粟粟时他的嘴巴像早有预谋似地勾起一个弧度,却又丝毫不轻佻,十足的禁欲美人气质。    若不是荣粟粟提前简单介绍过他,叶帷漫是怎么都不可能把他和医院里那些正经八百的医生联系到一起去的。大抵在人们的认知里,医生总是穿着白大褂一脸看透世事,超脱七情六欲的模样,时常习惯性地穿梭于各个病房或是面容冷漠地拿起手术刀便可以在人的肚皮上随意地划开一道鲜血直流的口子,因此相对而言,他身上那股子温和中又透着些清冷的气质更像是一个病人而不是医生。    况且,有谁见过在舞台上抱着贝斯的医生。    反正叶帷漫是第一次。    这一系列形成巨大反差的因素综合在一起,不得不让叶帷漫对白音产生了很大的兴趣。不过那天等白音一开口,他留给叶帷漫所有的幻想便瞬间被从中撕开打破。因为他对荣粟粟说的第一句话是“我今天可是逃班出来演出的,被医院发现了又要被扣钱了。”    从那以后,叶帷漫便深刻体会到了人不可貌相这句话的真正含义,白音就是那典型的披着狼皮的羊。    此刻,舞台上的少年抱着贝斯,一改平日里的温和模样再加之那个神秘莫测的面具倒是颇显几分冷酷不羁。    之前她也偶尔会被荣粟粟拉着来看竞然乐团的演出,从未见白音带过面具,便不禁心生疑惑顺便猜测出来几十种高深的可能性。于是,她语气瞬间严肃了起来,问荣粟粟:“白音师哥今天为什么带了半边面具?”    谁知,荣粟粟却相当淡定,无比随意地解释道“那个啊,他说他在这里演出的事情如果被医院知道了,可能会被罚钱。”    叶帷漫:“……”    果然又是这个。    不过叶帷漫还没来得及耿耿于怀,舞台上忽然响起了竞然乐团今晚的第一个声音。    领先于所有音乐之前,郁然的声音显得清冷而又细腻,一字一句都像是珍藏了许久的美味,斟酌品味之间散发出醇香的温度。叶帷漫本被荣粟粟一句话给堵回去的胸口忽然仿佛疏通了一般,她的目光便被锁在了那个引起这一切的人身上。    台上的郁然还不知道自己的歌声竟然还有这种疗效,他的眼睛不知道望向哪里,脸上却始终带着若有若无的浅浅笑意,惹得人不敢仔细看,仿佛盯得久了便会消失一般。高挺的鼻梁下,嘴唇轻开慢合,伴着音乐却道出最震动人心的歌声。    郁然和荣粟粟是一类人,他们仿佛在女娲捏人之时就被倾注了比别人多出几倍的情感,不然怎么会生得仿若天之骄子一般,但凭那一双剑眉星眸,便足以魅惑众生。    叶帷漫此刻坐的位置属于正前方但偏左一些,这个角度望过去恰好能看到郁然微微偏头时那顺延而下、丝毫不拖泥带水的锋利脸廓,在这种偏暖色的灯光下却不偏不倚地被勾勒得柔和许多。最让她感到奇妙的,是那双眼睛——仿佛藏着万千谜团般复杂但时不时又清澈如水,如同风暴翻滚之后的一汪平静。她对他的眼睛印象深刻,那双幽深的瞳眸仿佛带着一股子说不出来的执着,不管望向哪个地方都非常明确自己想要找的是什么。    叶帷漫微微眯起了眼,不禁从心底里开始打量起了这个人。细想起来,其实她脑海里关于郁然的大多数印象并不是来自荣粟粟。    叶帷漫身处校学生会,因为能力出众在里面也算是个算得上数的人,而郁然恰恰和她一样。两人虽不在同一个部门,照面都没打过几次,但她却听身边学生会成员无数次提起这个名字。    学习好、能力强、家世出众还长着一张貌比潘安的脸,这些仿佛只会出现在小说男主角身上的词汇却成了郁然撕都撕不掉的标签。    然而世间优秀出众的人数不胜数。单凭长相,白音不比他差,如若抛却性别荣粟粟也许更胜一筹;独论学习和能力,叶帷漫荣誉加身,只多不少。再言出身,社会上有钱人处处都是,哪怕在学校也不可能一家独大。可郁然偏偏却能成为这之中最让人津津乐道的那一个,叶帷漫也曾听身边女生们私下议论过这个问题。    郁然身上有一个最大的优势,便是他的性格。    自古以来,凡有一方出众而让整体耀眼者,大多带些或多或少的高傲。白音很少出现在学校和学校人接触不多;叶帷漫少与外人交往,对人也淡漠相待;荣粟粟更不必说,若是对缘她比谁都热情,若是无缘她怕是看都不会看一眼。只有郁然,不管对谁都会礼貌处之,脸上时常挂着一丝像被捏出来的浅淡微笑,奈何戾气再重的人看到别人对你礼貌相待,也会不好意思骂骂咧咧。久而久之,在女生添油加醋的急速传播里,郁然自然就被奉成了像神一样的少年。    若是生在古代,大概就是那一翩翩风韵俏公子的类型。    叶帷漫不了解他,但也明白凡这类传言,可信度怕是只有十之五六。不过,单说那五六也足够甩一部分人一大条街,是金子总会发光,这样的人不管走到哪里都能绽放出最耀眼的光芒。叶帷漫甚至已经听到旁边几个不认识的小女生按耐不住的花痴声音了。    荣粟粟显然也听到了,在一旁感叹:“啧啧啧,郁然这小子又要收获一大批小粉丝了。”    时舒茗立即应和:“那他要是火了,我就去找他要签名!”    苏晴在此刻却颇有商业头脑,并且一脸嫌弃地扔掉时舒茗的话,双手捧出自己的诚意说:“没追求,他要是火了我们应该去倒卖他的签名!”    叶帷漫:“……”    这样一个人,在大众眼里简直堪称完美,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叶帷漫总觉得郁然和他们不一样,像是隔了很远的距离。    她不爱追逐,所以对郁然也没什么态度。    不知过了多久,回荡在整个酒吧里的音乐才停下来,可所有人依旧沉浸在他们带来的气氛之中,音乐住了好一会儿,台下才忽然爆发出掌声,这是和之前不同的,雷鸣般的掌声。    时舒茗和苏晴也在旁边一个劲儿地鼓掌,手掌心啪啪的声音吵得叶帷漫耳朵疼。荣粟粟在旁边瞥了瞥嘴,说:“这儿的老板这次是捡到宝了,现在指不定在哪儿偷着乐呢。”    荣粟粟话音刚落,就听见旁边传来一阵得意的笑容:“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也觉得他捡着宝了!”    众人抬头,才发现马晨阳从台上下来之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她们身边来了,后面还跟着郁然和白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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