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眼前得意洋洋的书生,我冷笑道:“原来阁下早与我有了一面之缘,倒真是想不到。几日不见,阁下真是越发英姿勃发了,学问似乎也长了不少。那日终南山下,阁下似乎还未曾读过圣贤之书,对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倒真是百般照顾。如今见来,却是满口的之乎者也,子曰诗云,当真是孺子可教,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孔夫子泉下有知,亦感心下大慰吧。”。  那书生笑道:“太子妃好厉的口舌。不错,那日在下的兄弟们确实有对不住太子妃的地方,还望恕罪。但古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太子妃难道希望我等效法那宋襄公的迂腐?不错,我等当日确实出手攻击了手无寸铁的妇人,但尊夫与其父又何曾考虑过天下数万百姓的性命?君不见,昏君当道,仅修大运河的工匠每年便死数万之多,他们难道没有妻子儿女,难道仅尔等皇戚贵族是人不成?”  我截口道:“不错不错,阁下讲的委实动听得紧。但尔等若真本着替天行道的宗旨,便当一举杀到那金銮殿去,或是与我军正面交锋,且拼个你死我活,方显英雄本色。这等偷偷摸摸的暗算妇人女子,岂是英雄好汉所为?阁下不愿效法宋襄公,怕是那宋襄公还不屑与阁下相提并论呢!撇开那日不说,你此刻擒我一弱女子在此,若想以我要挟皇上太子,那简直是做梦!那日我与太子殿下本为萍水相逢,本无丝毫瓜葛,如今更不知他人在何方,他想来亦早已忘却我是谁......”说到这里,想到与简阳之间的种种,我不禁柔肠百转,再也说不下去了。  那人哈哈一阵大笑,仿佛听到什么有趣的事物一般,笑声中夹杂着剧烈的咳嗽。好半天,才听他喘息道;“萍水相逢?真亏你说得出口。若真是萍水相逢,他会那样舍命保护你?”  我叹道:“阁下只将天下人都瞧得如阁下一般么?要知保护弱女子乃天下男子之天性使然。却未必是因为爱慕。阁下也不想想,若我真为高高在上的太子妃,何以女扮男装,被尔等擒到这瓦岗寨来?莫非我大隋军队都是死人不成?”  那人沉吟半晌,缓缓开口:“你即便不是太子的正妃侧妃,亦必是他身边亲近之人......”  我笑道:“阁下未免太看得起我了。想以当朝太子之尊贵,要找什么样的女子没有?想那东宫中的绝色,没有三千也有八百,本姑娘姿色平平,若说他看得上我,倒可真给我脸上贴金。况且,就算我是他身边亲近之人,他又为何不把我收为侍妾?以他太子之尊,将一个喜欢的女子留在身边再也容易不过,又何必让我如此狼狈地混在山西巡抚的亲兵当中,被你们俘虏上山?”  那人面色凝重,似在思索我的话。我自认这番言辞毫无破绽,任他再聪明十倍,也绝对想不到这其中的原因,因此有恃无恐,大剌剌地站着。果然听那人说道;“将这位姑娘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牢房,又是牢房......厄运对我,似乎格外眷顾。  这间牢房的条件似乎比上一间好一些,却也简陋肮脏得很。想想我在现代时好歹也算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到了古代更是锦衣玉食,几曾受过这般折磨?直是让我欲哭无泪。  不过,我知道此时自己一定不能慌乱,要找机会再次逃跑。我倒并不如何担心他们会拿我要挟杨暕。且不说他或许早已忘记我是谁了,即便没有,若说到口信说太子妃,或者其心上人落入了瓦岗寨,他也必定想不到我身上来,只会当作无稽之谈一笑置之。我现下最担心的,是李渊等人发现我被俘后前来要人,流血冲突固然在所难免,而我和杨暕当日一同出游的事也会曝光。虽说我自认为未做任何见不得人的事,但是众口铄金,我以后还得在人家家里混呢,不得不小心谨慎一些。  当日傍晚,我刚刚艰难地咽下送来的冷馒头和咸菜,正依在墙角准备打个盹,却忽然听见“吱吱”的叫声,睁开眼睛一看,几只老鼠正从对面的墙边飞速跑过。我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只觉得大脑“嗡”的一声,全身都因恐惧而麻木了。要知道我生平最怕老鼠,这种怕绝对是怕到骨子里的。以前在现代时,我已经有十多年没有见过老鼠了,但是对老鼠的恐惧却一直伴随着我。记得当初选修心理学的课,我还专门就我怕老鼠之事做过心理学分析,将之归入“动物恐怖症”的范畴。以前每当在电视上看到有关老鼠的镜头,我都会尖叫出声,浑身颤抖,更何况此刻见到真的老鼠!  只听门吱呀一声响,一个人影飞速闪了进来。几乎是不假思索的,我转身扑入了那人的怀里,紧紧抓住他,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那人被我这突然的举动骇了一跳,却也不假思索地揽住了我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浑身颤抖不止,牙齿格格打颤,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过了好一会,我才慢慢回复了神智,意识到我此刻正扑在一个陌生人怀中,不禁大是羞怯。我忙推开他正襟危坐,却发现此人正是那让我恨之入骨的病弱书生,更是羞得无地自容。那书生一扫那日讥诮刻薄的模样,眼神中有着浓浓的疑问与关切,沉声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颤声答道:“这......牢房里有老鼠......”说完又是恐惧,又是懊恼,本来我是宁死也不肯在此人面前有半点示弱的。  那书生这才展颜笑道:“我还当是什么事呢。几只耗子就能将你吓成这个样子。听到你惨绝人寰的叫声,我还当发生了什么大事呢。你且别怕,瞧我的。”  说罢,他顺手从地上捡起了几枚小石子,朝着那群耗子的方向掷去。我闭上了双眼,却听“吱吱”的惨叫声不断,不由地好奇地睁开眼睛向墙角望去,只见那几只老鼠都已毙命,胸口被石子击穿的洞中鲜血汩汩外冒。我又是惊讶,又是佩服:看着这人如此病弱,却不想竟有这等眼力与手劲!转眼望去,看他的神色依旧淡淡的,仿佛这本是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过了一会,只听他道:“这里条件太差,看来是要给你换个地方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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