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叔说完了,谢宁觉得自己仿佛听了一出戏。  还是狗血大剧。    她忍不住向辰叔确认:“真的不是赵侯爷得罪人了?”  辰叔嘴角抽搐,果不其然,任谁听了这件事,第一反应都是赵明得罪人了。    他摇头:“今天状子刚送到京兆尹,那小儿子被皇宫禁卫揍了五十军棍,关到京兆尹的牢狱里了,具体情况还不清楚。”    谢宁顿觉为难:“辰叔,您觉得父亲会怎么做?”  辰叔歪了歪头,他看着谢宁,反问道:“大娘子怎么想?”    谢宁犹豫了一下:“那两个部曲既然已经脱离了主家,就和赵侯爷没关系了,不管是否和赵侯爷有牵连,赵侯爷最好当不知道,让京兆尹秉公处理即可。”    辰叔听后笑了笑,他提醒谢宁:“若是赵侯爷真这么做,将来如何继续控制安西军权?”  谢宁面色一变,她沉默良久:“原来如此。”    她想起了之前父亲说的西域不稳,再结合着敦煌郡突然出现替换刑囚一事,谢宁总觉得山雨欲来。    “赵明这个糊涂蛋!”  果不其然,等镇国公回府时,明显气的不轻。    谢宁默默上前给父亲奉茶,结果镇国公端起茶杯后看也不看,直接摔碎了。  砰一声,碎裂的茶碗碎片四溅开来,吓了谢宁一跳。    “老子居然被长孙老儿堵在了定国公府!!”  镇国公从没吃过这样的亏:“要不是晞儿在他那读书,他又有几分本事,老子非半夜去砸长孙荣家的窗户不可!!”    谢宁:“………………”    长孙荣是何许人也?  他是宣明帝提拔上来的宰相,又在重景帝手下干了几年,后来因劳累过度,身子骨撑不住了,就在六年前向重景帝告老。    重景帝允了长孙荣的致仕折子后,长孙荣也没回老家,而是住在了京郊云明山下,还开了一座书院,一边调养身体,一边教书育人,日子过的很是悠哉。    书院叫云深书院,取云深不知处的意思,书院招收学生不问出身,只看人品和学识,一时之间不少贫家子弟纷纷去云深书院学习,使云深书院声名大噪。    镇国公当年和长孙荣同朝为官,共同经历了两朝,关系不好不坏,属于面上认识,私下里却没什么交情。    等长孙荣退下来并开了学院后,长孙荣的名声越发清贵,镇国公的爵位再高,在读书人眼里也是泥腿子出身,所以两人之间没什么交集。    但偏巧那一年,林晞虚岁九岁了。    随着边疆平定,楚朝开始渐渐侧重文名和治内的官员。  定国公去世后,定国公在军中的势力大部分都被镇国公继承了,林晞身体瘦弱,镇国公就考虑让林晞走文官的路子,慢慢转型。    就好比武将很看重出战和随军履历,文官也看这个。  想要在文官里混,一个好的老师必不可少。    镇国公一琢磨,既然长孙老儿敢在京郊开书院,那肯定是有本事的,他和长孙荣又同朝为官,哪怕长孙荣退下来了,他还有儿子在朝里当值。    说的好听点,他们也是同僚嘛。  于是镇国公就瞄上了在云明山脚下开书院的长孙荣。    长孙荣有三子二女,长孙荣的长子长孙硕如今就在礼部当侍郎,虽然礼部侍郎和镇国公八竿子打不着,但镇国公什么人啊!楚朝官员中脸皮最厚的一个!    镇国公让人拉了十辆大车,车上装满了钱粮和学习用的笔墨纸砚,再带着林晞,施施然上门了。    看着几乎要将书院堆满的钱粮和物资,长孙荣很愤怒,他老人家绝不会为五斗米折腰!  镇国公却说:“谁说这是给你的?我这是给广大来求学的贫家子弟的!”    镇国公让人在书院外的大路上支了个摊子,又派了亲兵天天在这里发传单。  传单上写的清清楚楚,镇国公府有感于云深书院免费开课培养贫寒子弟的义举,将为广大学子提供每日一餐和日常所需的笔墨纸砚。    每日一餐,两个大饼和一碗插着筷子不倒的粥,再加一点酱菜。  笔墨纸砚的档次也是最低的,花不了镇国公几个钱。    对于有钱的富家子弟来说,他们不屑于用这种东西,可是对那些身无分文的贫寒子弟来讲,这简直就是及时雨啊!    没多久满朝文武都知道了长孙老大人家开的书院,有镇国公的一份。  长孙荣听到传言后气的好几天没睡好,最后只能捏着鼻子收了林晞这个徒弟。    长孙荣本想着要是林晞资质不堪,他就有理由拒绝了。  结果老头仔细询问一番,发现林晞这小子虽然年纪小,可是读的书不少。    林晞以前的先生学识不足,他自然也没学多少知识,可是该背的文章一个字没少,甚至因为他没机会深入学习,空余时间都用来背书了!    小孩记性极佳,虽然达不到过目不忘,但多读几遍就能熟记于心。  而且小孩和他名义上的姑父实际上的爹比起来,简直太有礼貌了!    林晞小时候长得还可爱,嘴巴也甜,长孙荣最开始收林晞只是迫于镇国公的压力,时间长了,长孙荣就觉得……哎,收这个徒弟也挺好的。    而且长孙荣收了林晞当徒弟没多久,镇国公这个大土匪就被重景帝打发到边疆四处巡查了,没了老子在眼前晃,长孙荣怎么看林晞怎么觉得顺眼。    于是长孙荣就选择性地忘记了林晞他那个无赖爹,开始好好教导林晞。  林晞也没辜负长孙荣的期待,收徒不过一年,林晞就考中了童生,又三年考上了秀才,如今在国子监读书,很为长孙荣长脸。    长孙荣的学生有很多,今日告御状的那个算是林晞的师兄,也是长孙荣比较喜欢的一个学生。  消息一传出来,长孙荣将自己关在书房里思考了许久,打听了林晞请假回家,掰着指头算了算时间,这老头索性直接去了定国公府。    诚如他所想,镇国公还真就在定国公府,被长孙荣堵个正着。  因镇国公回朝,林晞这两日请了假,不在国子监,自然也不知道国子监的同窗干下了大事。    林晞听说老师登门时还很开心,他是知道自家父亲和老师之间的关系有些僵,如今俩人阴差阳错在定国公府遇到了,那若是能从中缓和几分,岂不美哉?    林晞想的挺好,等他将长孙荣请到正厅,奉上茶,长孙荣一开口,林晞才知道外面出大事了。  林晞还是读书的年纪,镇国公黑着脸直接将林晞撵了出去,关上门,开始和长孙荣聊天。    长孙荣的意思很简单,他希望镇国公出面,压一压明远侯,将他那个可怜的徒弟从牢狱里捞出来。    镇国公气乐了,他大义凛然地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长孙老头,这种事难道不应该去找大理寺卿吗?”    长孙荣只说了一句话:“阳关外寿昌互市上缴的税额增长缓慢,存有猫腻,陛下有意重整西北之地,否则陛下何须将您调回来?”    镇国公听后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长孙荣前半句话没说错,重景帝的确想搞一搞西北,但将他调回来和搞西北可没关系!  他是没打算再回边疆的!    “敦煌郡守不过是明面上的替罪羊,当年明远侯和韩泾侯将西北边界线向外拓展,西域硕大版图全归楚朝所有,但有鉴于西域文化和习俗的特殊性,朝廷往那派遣的官员很少有能留下来的。”    长孙荣慢吞吞地说:“不得已之下,朝廷遂定了权宜之策,要求打下疆域的将军们便宜行事,先行处理当地政务,三年后才交归于国。”    “可即便驻守的大都督们将政务还给朝廷派遣的官员,前几年的税收依旧有大部分被大都督吞了,直到这几年才慢慢有了起色。”    长孙荣盯着镇国公的脸色,一字一句地说:“作为开创了不尊上令而出兵他国,夺取了九真、日南之地的谢公爷,事情发展到如今的局面,您难道打算袖手旁观吗?”    镇国公闻言猛地看向长孙荣,脸上惯有的大咧之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冷漠和深沉。  镇国公心里很郁闷。    说起来楚朝的将军都督们全都胆大妄为,然而开创不尊上令之先河的,当属镇国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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