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是温玖最惧怕的人。 此时的萧墨,只是一个毫无背景的皇子,虽然封了楚王,但封地却在遥远的北方,和戎狄接壤,时有动乱。 最重要的是,他母亲齐贵妃是宫女出身,娘家无人,靠着皇上念旧情,以及生下皇子的功劳,慢慢晋升为贵妃。 没有权势,楚王在一众皇子中并不突出,连争权夺利的资格都没有,自然也没人将她放在眼里。 但温玖却知道,五年后皇上病危,下了一道诏书,把历代皇帝都牢牢握在手里的北方军权以及锦衣卫尽数交给萧墨,皇上的肱骨之臣们也忽然公开表示支持萧墨。 那时候所有人才恍然大悟,原来一直默默无闻的楚王才是皇上最钟爱的儿子,这么多年来,皇上竟悄无声息为楚王培养出足以和太子抗衡的力量! 皇后一向最瞧不起齐贵妃和楚王,从不将他们放在眼里,谁知道最后经差点儿被齐贵妃夺走苦心经营的一切,气得差点儿疯了。 温玖记得那时皇后日夜咒骂齐贵妃,而温玖也因为被翠烟毁了名声,萧豫根本不想娶她,只能陪在皇后身边,当她的出气筒。 就在自己每天战战兢兢,受尽耻笑之际,齐贵妃忽然带着萧墨来庆熹宫向她提亲,她已经声名狼藉,但依然是靖安王的妹妹,让萧墨求娶她是皇上的决定,为了让立场中立的靖安王也支持楚王。 皇帝用心良苦为了自己的儿子,但从来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她从小就喜欢萧豫,不能嫁给他已经痛不欲生,还要让她嫁给萧豫最讨厌的人,简直比杀了她还可怕。 她因为萧豫,从小也讨厌萧墨,仗着身份处处给他使绊子,摆脸色,温玖几乎可以想象,她嫁给萧墨之后会过得多么凄惨。 所以她一口回绝了婚事。 随后,淳于离来求亲,她嫁去夏国。 一年后萧豫登基,萧墨带着自己的人回自己封地冀州,抵抗北方戎狄。 他在萧豫统一大周的大业中虽然没有出兵帮忙,但在萧豫征战的十年里,北方戎狄从未敢越雷池一步。 冀州离夏国很近,每年大节小节,萧墨都会派人从冀州给她送东西,送的都是她在大周时最喜欢的。 有时候,萧墨派来的人总会偷偷告诉她,若她想离开夏国,楚王会不遗余力帮忙。 起初的几年她心动过,也差点儿付诸行动,但她想到就算离开夏国,萧豫也不可能娶她,就渐渐打消了念头。 五年后她和淳于离好了,开始安生过日子,萧墨的人就再也没提过这件事。 前世温玖最后一次听到萧墨的消息,是他从冀州千里迢迢上奏,反对萧豫的婚事。 还是死的那天坐着看戏时,听太后和定国公府老夫人说的,听说反对婚事不成,萧墨还要亲自来徽京朝贺。 太后和定国公府老夫人都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萧墨来的话,不知道徽京又是一副怎样的波诡云谲? 轿子落在普会寺,秋棠扶着出来,唐晋光早已经等在一旁要向她汇报抓住小偷的事。 温玖原本不想过问,但脑海中忽然冒出桃花林里走出来的楚王,便故意放慢了脚步,让唐晋光上前回话。 不出所料,偷钱的果然是翠烟,唐晋光得了她的话,又带着私心,翠烟不死也要去半条命,她丝毫不担心锦衣卫行事有多凶残。 “公主请放心在此休养,以后这种事情绝不会再发生。” “唐千户办事我很放心,这一路上多亏有你,等回宫后,我一定向皇上禀你的功劳。”温玖淡淡地说。 唐晋光连忙说:“护卫公主是属下的职责所在,不敢居功。” 这人倒是知道进退,不骄不躁,温玖欣赏这样的人,心里便悄悄回忆起他的仕途。 前世她只是居住在深宫的少女,对外面的事了解不多,但唐晋光这个名字却有种莫名的熟悉。 究竟是在哪里听过? 温玖一时想不起来,便只能说:“我这两天住在这里,闲杂人等就不要放进来了,尤其是内院。” “是。”唐晋光想了想,应该把楚王也在此的事情告诉公主,以免到时候产生误会。 他刚想说,那周嬷嬷骂骂咧咧的声音便从内院传来。 “是谁那么大的胆子?翠烟是我侄女,就算公主要罚她,也要先问问我!”翠烟想必被弄得很凄惨,否则周嬷嬷世故圆滑,断然不会当着人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温玖微微抿了一下唇,干脆大步走进去。 在院子里,迎面遇上气势汹汹的周嬷嬷。 “嬷嬷,你要去哪儿?”温玖声音柔软,带着几分病气,娇娇弱弱的,让人对她说话都不忍大声。 周嬷嬷一惊,满腔怒火被浇灭了一半,想想刚才大声嚷的那些话,不由得后悔。 “公主,您可要为老奴做主啊!”周嬷嬷略一寻思,双膝一软,在温玖面前跪下来,哭号起来。 “ 嬷嬷这是做什么?有事还是起来说吧。秋棠,快把嬷嬷扶起来。” “不!让老奴跪着说,我这一身老骨头不中用了,这辈子伺候了皇后娘娘和公主,是老奴三生有幸,等将来老了,指望着能有个人在身边养老送终,我是无儿无女的,只有一个翠烟在身边尽孝,可是不曾想有些歹毒之人竟栽赃翠烟,让锦衣卫的人拿了她,挑了手筋脚筋,打得半死就这么扔出去了!”周嬷嬷声泪俱下的哭诉,“公主啊,翠烟一向对您最忠心,您可一定要为她做主啊!” 翠烟对她忠心? 当初害得她名声尽毁,也不知道是被谁收买了? “竟还有这种事。”温玖挑了挑眉,问唐晋光:“翠烟犯了什么错,为何要这样惩罚她?” 唐晋光人机灵,立刻顺着她的话往上爬:“回公主,今日所找的偷窃之人,正是翠烟,证据确凿,她无从抵赖,属下调查时,发现她不仅偷窃了宫女翠喜的财物,在她的行李中,还搜出了几样名贵首饰,请伺候公主的宫女看过,几样首饰都是公主从宫里带出来的。” 温玖拧着眉,吃惊地说:“真的是翠烟?我今日听说,只当是哪个年纪小不懂事的宫女,没成想……” “公主,翠烟是断然不会做这种事的,一定是有人栽赃!”周嬷嬷老泪纵横,眼睛却狠狠地瞪向唐晋光,“翠烟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从来没偷过什么东西!” 唐晋光不卑不亢地说:“周嬷嬷,翠烟亲口认罪了。” “焉知不是你们屈打成招!” “嬷嬷,够了!”温玖适时拔高了语调,“如果嬷嬷怀疑唐千户屈打成招,那等回到徽京之后再去求求皇后娘娘,请娘娘为你做主翻案。现在嬷嬷求我,我能怎么办?能指挥锦衣卫的,除了皇上,便只有皇后娘娘了。” 她说的委屈极了,到后面还隐隐带了点儿哭腔。 据她前世所知,能调遣锦衣卫的,除了帝后之外,唯有楚王萧墨。 啊对了!她想起唐晋光的名字为何有些熟悉了! 前世萧墨总是派使者前往夏国送东西给她,那名使者名叫唐晋,每次来总要耽搁几天才回去,所以温玖对他印象深刻。 记忆中唐晋的脸,和眼前的唐晋光,竟是一模一样。 那么,他们是同一个人吗? 如果是的话……温玖感觉一股冰凉的寒意从脚底心一直升上来。 现在的萧墨还是个一无所有的皇子,可锦衣卫中已经有他的人,看来萧墨比她想象中更早就掌握了权力。 她根本不应该得罪萧墨! 可是出发前往凉州之前,她因为一件小事害得萧墨被皇上打了板子。 她不但没有悔意,还觉得幸灾乐祸,他伤得躺了半个多月,她连看也没去看,更别说送药送补品。 那是重生之前的事了,那时的自己眼中只有萧豫,他讨厌的人,自己也讨厌到底。 悔不当初啊,自己不仅得罪了萧墨,恐怕在皇上心里,她也是个栽赃陷害的小人了。 温玖恨不得找个地方尖叫两声出出气,奈何周嬷嬷还在哭诉,她只有暂时打起精神来应对。 “公主,翠烟只是个奴婢,这种小事哪能麻烦皇后娘娘。”周嬷嬷也不全然是个蠢的,翠烟什么德性,她比谁都清楚,只不过平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何况温玖又全听她的,纵容翠烟拿点东西,那些人知道了也不敢去告状,所以翠烟胆子越来越大。 原本那翠喜也一直忍着,但她老家千方百计给她送信来,她爹病了,要一大笔银子治病,她东拼西凑,咬牙把自己攒下的嫁妆都拿出来了,谁知道被随手就拿了。 翠烟做这种事是惯犯,每次得了好东西就去孝敬周嬷嬷,正因为从不藏着掖着,又惊动了锦衣卫调查,所以借周嬷嬷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进宫求皇后。 她本想着求求温玖,她年幼无知,只要说一句话,她借着公主的威就能把唐晋光给办了,再把翠烟带回来,请大夫好好调养,说不定还能好。 但温玖轻飘飘一句话就把她打发了,让她一身力气无处使,急的心里一股气不顺,生生鳖出一口血来。 “嬷嬷!”温玖惊叫一声,“快找大夫来!” 说完她干脆也两眼一闭向后倒,秋棠正搀着她,自然不会让她摔倒。 “快扶公主进屋。”秋棠吓了一大跳,连忙大叫,原本忙着去照料周嬷嬷的宫女又急急忙忙来扶温玖,小心翼翼把她扶进厢房里,随行的太医赶紧来诊脉开药。 “公主无大碍,只是一时激动,气血上涌,喝点宁神汤药,多休息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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