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江巍的祖祖辈辈都崇尚武力，没几个上过学的，到了江巍这一代，国家实行九年义务教育，不上学那就是犯法。顾家老爷也觉得应该让孩子受到好的教育，于是就把江巍送到了和顾序一个班上去上课。　　　　开始的时候，江巍其实很喜欢顾序，因为他长得就很让人赏心悦目，小江巍看着他那张脸，都会觉得心情很好。　　而且父亲要她保护他，江巍就觉得自己应该离他近点才行，不然怎么保护他。　　　　可顾序就不喜欢别人跟着他，尤其是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乡下小子。　　于是每次都没给江巍好脸色。　　感觉到对方的敌意，江巍也不是那种冷脸去贴热屁股的人，顾序不尊重她，她为什么还要对他好？　　于是江巍就放弃了跟顾序好的这个想法，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开开心心地上学，放学认真跟着她爸练武。　　　　从小，江巍就过得很辛苦，江平管得严，每天六点不到就把江巍拉起来晨跑，跑完以后还要她练一些招式的基本功，练完了才给她吃早饭，然后送她和顾序一起去上学。　　每天江巍被她爹操练完后，一身汗涔涔的，累的直喘气，这时候顾小少爷就慢悠悠地起床，下楼吃完家里主厨精心为他准备的早餐，然后出门。　　看到江巍还要蹙起眉头：“你怎么全身都是汗，真脏。”　　“嫌脏你别跟我坐一起啊。”江巍不服气，她都这么辛苦了，为什么过得安逸的人还有资格笑她。　　顾序冷笑，“那你下去，这是我家的车。”　　　　那天江巍还真就下了车，后来任凭江平怎么说她，她都不愿意上这个车，一定要坚持自己坐公交去学校。　　了解事情经过后，江父好说歹说逼得江巍去跟顾序道了歉。　　那是江巍第一次学会向人低头，不因为对错，只是因为身份。　　“对不起，小少爷。”这也是她第一次这样称呼顾序。　　　　顾序看她平时都挺嚣张的，这会儿突然收敛了，倒还有几分不习惯，想着这事自己也有错，于是有点心虚道：“算了算了，你以后别一身汗跟我坐就行了。”　　江巍抬眼看他，眼波沉静如一汪无风的深泉。　　“不会了，我以后都坐公交。”　　顾序吃惊，“你没必要……”他其实是想挽留她，但却不知道怎么挽留。　　江巍：“没关系，反正都是去学校，怎么去都一样。”　　　　她能低头，但却也有自己的尊严和倔强。　　这就是江巍。　　　　这事儿之后，顾序老觉得自己有点对不起她。　　但顾小少爷，作为顾家的独子，从小就被人捧着宠着，从来就没有他去主动求和的理，这段时间两人基本上见着面也不说话，偶尔江巍父亲在场的时候，江巍会跟他恭敬地打声招呼，喊声少爷。　　顾序也没在意那么多，这个世界上眼巴巴求着跟他玩的人多了去了，少她江巍一个不少。　　　　直到后来有一次，顾序九岁的时候，因为跟他爹吵架，一个人离家出走，一整天都没回家。　　顾家派了很多人去找都没找到，但江巍却正巧在学校一个废弃的篮球场找到了顾序。　　　　当时不止顾序一个人，还有其他三个小孩子，他们围着顾序，对他拳打脚踢。　　江巍想都没想，冲上去就拦在了顾序的前面，跟那群人打了起来。　　多亏江父的严厉，这几年，江巍还是学到些真本领，对付这种小孩子，一打三都不在话下。　　打跑那群人后，江巍拉起被揍的灰头土脸趴在地上的顾序，对他说：“你没事吧？”　　　　那是顾序人生中最狼狈的时刻，他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一直能在学校趾高气扬横着走，并不是因为他有多厉害，而是因为他被保护的好而已。　　“江巍，你刚才真厉害。”顾小少爷夸奖道。　　第一次被他夸，江巍有点不好意思，脸红着没说话，沉默着将顾序的手搭在自己的肩上，扶着他一步步走向回家的路。　　　　“江巍，我们和好吧。”　　“我们什么时候吵过了……”　　“我是说做朋友，我们做朋友吧，很铁的那种。”　　“嗯。”　　“你教我学你刚才的那套拳法怎么样？”　　“你去跟我爸学，我就是他教的，你让他教，他肯定会教。”　　“不要，我就要你教，你爸太认真了，跟他玩一点意思都没有。”　　“这不是玩玩能学会的。”　　“比读书难吗？”　　江巍想起自己那永远上不去的分数，“应该比读书简单。”　　顾序呲牙，“那不就得了，我读书闭着眼睛都能读，学你那套功夫睁半只眼睛总够了吧？”　　每天勤学苦练快要将笔头咬破却还只能在及格边缘挣扎的江巍听这话，差点没顺手给顾序来个过肩摔。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顾序作为家中独子，其实挺寂寞的，自打他从心里认可了江巍以后，就开始天天粘着她。顾序发现江巍还挺有意思的，表面上很正经又固执，原则一套一套的，其实该服软的时候她也会装装样子服个软。　　顾序的父母常年忙于工作很少回家，家里就数顾序最大，没人敢不听他的。一屋子的人，不论是管家保姆还是保安，都对这位小少爷恭恭敬敬的，生怕惹了这位太岁爷。　　　　但唯有江巍不怕他，顾序这人，心高气傲又嘴贱。他对自己不喜欢的人，比谁都冷酷无情，连个眼神都不会多给你。对喜欢的人就喜欢粘着，想尽办法捉弄你，以此来吸引对方注意。　　江巍开始还因为自己寄人篱下，觉得应该多给他几分面子所以忍着。但她表面上的客套和内心的不服气全都被顾序看在眼里，不知为什么，顾序头一次对一个人产生了如此大的兴趣。　　他想打破她的一切客套，想让她放下顾忌，将最真实的一面展现出来。　　　　最后江巍被这个烦人的少爷惹到炸毛，释放本性出手将顾序摔在地上的时候，顾序头一次被人打也觉得挺开心。　　这之后，两人关系就更近一步，熟起来以后，江巍也不会再管他的身份是不是少爷。　　两人一起的时候，哥俩好玩得比谁都亲。顾序逗她，她也会回击，生气了还会不理他，对他甩脸色，被他惹毛了，还会对他出手。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江巍是女生，只当对方是个好兄弟。　　他喜欢江巍的桀骜不驯，也喜欢她毫不做作的真实，但他更想这个人臣服他，从心底的臣服，因为顾小少爷天生掌控欲和胜负欲就比别人强。　　　　直到后来再长大一点点，江巍就算留着短发，穿着男孩子的衣服，但五官越长越清丽，声音也听着就不像个男孩。　　十一岁那年，江巍跟着顾序在他们家那个大游泳池内游泳，顾序使坏心，扑腾到水里就往江巍身上泼水，啪啪的水花都快溅到她的眼睛里了。　　江巍也不示弱，两个人在泳池里打闹泼水，本来挺正常的。　　　　可突然那么一瞬间，不知道是那天光线太好，还是江巍笑得声音太清脆动人。　　总之，就有那么一瞬间顾序被她夺走了全部的视线。　　　　江巍从水中钻出来，头发湿淋淋地贴在额头，一双杏眼笑得弯弯的，明艳精致的脸蛋在阳光下都泛着光，水珠一滴滴从她瓷白的脸颊滴下来。她笑得张扬而肆意，朵朵水花在她身边炸开，她如出水芙蓉般，就这么盛开在了那个夏天，艳丽而夺目。　　　　两人游完上岸后，都是一身湿哒哒的，顾序打量着江巍，这时候宽大的衣服再也遮不住她娇小的身板，纤细的腰身，这个年龄其他还看不出什么，顾序只是觉得江巍也太瘦弱了些，就像个女孩子一样。　　于是他开口问：“江巍，你怎么长得娘们唧唧的，声音也越来越娘了。你不会是个女的吧？”　　　　正在擦头发的江巍手上动作一顿，沉默了两秒，甩手将毛巾丢在了他脸上。　　“我什么时候说过自己不是女的了？”　　如果不是毛巾恰巧盖住了顾序的脸，他一定能看到此时江巍咬着唇，脸蛋也浮现不正常红晕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