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从那天起，顾序对她的态度就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这变化可不是因为知道她是女孩子而对她多包容疼惜几分，反而顾序又多了个恶趣味。　　就是喜欢一口一个小女仆的喊她。　　　　江巍可是念过书的人，虽然他们家祖祖辈辈都给他们顾家鞍前马后，他爸也是对着顾序的爹一口一个老爷，对着顾序一口一个小少爷恭恭敬敬叫着。但那些都是旧思想了，这年代都号召人人平等，她从心眼里就不喜欢老爷少爷这种称呼。　　　　但顾序喜欢，自从顾序知道她是个女的之后，顾序比以前还更喜欢逗她，戏弄她。江巍有时候觉得自己真辛苦，明明不论是在学校还是在大院，跟在顾序屁股后面吵着想跟他玩的同龄孩子都是一大堆，但偏偏顾序对谁都是冷冷的，就喜欢捉弄她。　　　　有时候江巍被他弄得烦了，就会不想理他，连话都懒得跟他说。　　有次他玩笑开大了，两人正在闹别扭，江巍对他冷冷的，爱答不理。　　这时候江平走过来了，看到两人小孩坐在一块，脸色都不是很好。　　他立马过去，瞪了眼自己女儿，然后笑眯眯走到顾序面前，“怎么了小少爷，是不是江巍不听话惹你生气了。”　　江巍想到如果她爹知道她敢给顾序脸色看，骂她一顿事小，明天给她安排的体能训练任务加倍才是最要她命的。好女不吃眼前亏，江巍拼命给顾序使眼色，让他不要给江平打小报告。　　　　顾序看到后，忍住笑，“江叔，这你就要问江巍了。”　　江平转头，看着江巍瞪圆了眼：“怎么回事？”　　江巍深呼口气，挤出一个微笑。　　“没呢，没啥事。对吧，小少爷？”　　她拖重尾音，是想示意顾序快点帮她解围，但她上扬的嘴角和绵长的尾音，听在顾序耳朵里就变了一个味道。　　当下他眯了眯眼，顺着江巍的话说：“是没事，江叔，我跟江巍说会话，你先去忙吧。”　　　　等江平走了后，顾序立马忘了两人还在冷战，屁股一挪就挪到了江巍身边。　　江巍打了个激灵，“你靠我这么近干什么，咱俩还没好呢！”　　顾序笑眯眯看着她，“江巍，你刚才是不是在撒娇。”　　　　江巍黑人问号脸，一脸你想多了的表情看着顾序。　　顾序继续凑近，一张俊脸都快贴到她的眼前。　　“继续叫声来听听。”　　江巍无语：“叫什么？”　　“小少爷~~啊。”顾序学她刚才拖长尾音，语气比她还嗲。　　江巍被他的阴阳怪气弄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打死也不叫。　　　　读书对江巍来说是个比较困难的事情，她明明努力过，但成绩却怎么也提不上来，永远都是中下游的样子。　　看着顾序天天到处玩，在学校拉帮结派横行霸道却年年都考学校第一，江巍就会觉得真是老天不公平。怎么什么优点都生在了顾序身上呢。　　小江巍把这个原因归结到他爸妈没顾序爸妈会生。　　　　这天江巍碰到她爹，于是惆怅着问：“爸，为什么我没有顾序那么聪明呢。他随随便便就考年级第一，我努力挣扎也只能考个全班二十。”　　江平这时候正在帮江巍打扫房间，一边扫地一边接话：“你这不废话吗，就你这破脑袋还能跟小少爷比啊。”　　这话江巍就不爱听了，噘着嘴嘟喃：“我这破脑袋还不是因为咱家基因不好。”　　江平嫌她碍事，扫帚往她脚下扫：“那当然了，我们要是有那知识分子的基因，会流传了这么多代还在给顾家当保镖吗，孩子你就认命吧。”　　　　可江巍最不喜欢的就是认命这个词，不就是学习吗，先天的智商没法改变，那她就勤能补拙好了。　　于是江巍就更加努力，她发誓一定要改变父亲的想法，哪有世世代代都这么安于现状的。　　她是一个执拗的人，想要做的事情就一会努力去做好，哪怕是用最笨的方法。　　　　顾序之前都不怎么关注她的成绩，但见到江巍学习这么认真都没空跟他玩，顾序也开始好奇一头栽进书海的江巍学成了个什么样。　　当顾序拿起江巍那六十多分的试卷时，心情复杂。　　“不是吧，你都这么学了，还只能打这么点分数？”这对于平时随便学学就是满分的顾序来说，真的是一件很难以理解的事情。　　　　“你还我。”　　江巍抢过试卷，不想跟他讲话，只想继续沉醉在知识的海洋。　　顾序：“这样吧，我来教你。”　　听到这，江巍眼睛亮了亮。　　“真的？”　　顾序的实力她是相信的，小学的试卷，他基本上都是满分，最多语文作文扣上几分。　　“真的，不过你得哄哄我，我心情好了，一切好说。”顾序说。　　　　“……怎么哄。”哄人撒娇这种事对于从小活的像个男孩子的江巍来说，是从未点亮过的技能。　　“你说你连哄人都不会，你还会什么。只会打架了吧？我跟你说你这种脑子不灵光只会暴力的人，在我的小弟里都算是末流的。”顾序在学校收了一堆小弟，除了要求他们能打会玩，还要求文化成绩不能太差，至少要能及格，不然他嫌丢人。　　　　“不教算了。”江巍拿起笔就打算自己继续在学海遨游。　　“别呀。”顾序抢过她的笔，“我教，我教还不行吗。”　　　　“你看看这题是这样做的……”顾序在纸上写下解题过程，耐心给她讲解题思路，原本复杂的题在他手中居然变得浅显易懂很多。　　台灯下，顾序认真为她讲着题，跟他平常没个正形的样子一点也不一样。　　江巍看着他无可挑剔的侧脸，心跳漏了一拍。　　　　“看什么呢，懂了没。”顾序讲完后，说道。　　“嗯。”　　“那下一道。”　　　　顾序耐着性子给她讲了差不多一个小时，讲得口干舌燥，他随手拿起江巍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在江巍惊诧的眼神中，说：“讲了好几道题，这种题目的解题套路你应该会了吧？”　　“你不是有洁癖吗？”顾序刚才拿的是她的水杯。　　“哦，一时口渴没顾得上。”顾序说，然后又狠狠瞪她一眼。“怎么？有意见啊，本少爷都没嫌弃你，你难道还嫌弃我不成。”　　江巍道：“没有，您爱喝多少喝多少。”　　　　顾序又守着江巍做了会题，确定她是真的掌握后才打算离开。　　“谢谢你啊，小少爷~”　　在离开前，江巍突然冲他一笑，然后轻声拖着尾音喊了他一声。　　　　这惊喜来得太突然，顾序张了张嘴，“你刚才叫我什么？”　　“小少爷啊，你不是就想我这么叫你吗。”哄人她不会，但也不能让顾序白辛苦，既然他喜欢，那她就叫给他听，就当是给他的劳动报酬了。　　　　顾序眯了眯眼，“再喊一声。”　　“小少爷~”　　为了满足顾序，江巍还故意嗲了点。出来的声音她自己听了都打了个哆嗦。　　　　这平常从来不卖萌的人卖起萌来简直就是杀手锏，顾序觉得自己听着江巍这样甜甜叫着他，他脚下都轻飘飘的，心里酥麻一片。　　“下次不会做的题找我就行了！”他最后说了这样一句话，快速离开了江巍的房间，走出去的时候还差点因为脚步不稳摔了一跤。　　　　“少爷您可小心点吧。”江巍看他这个样子就想笑。　　　　出了江巍房间，顾序心中成就感爆棚，兴奋到忍不住挠墙。　　之前她拿各种零食好处诱惑，都没让江巍心甘情愿这么喊他，如今教教作业，她就这么乖？早知道他就早点用这招了！　　　　这种事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江巍开始还觉得这样喊有点别扭，但随着次数多了，她喊起来也越来越得心应手，掐着嗓子一声又一声的小少爷喊得比谁都甜。　　就在江巍这甜甜的喊声中，顾序放学后，再也不去网吧打游戏了，也不去找人麻烦跟人打群架了，一回家就往江巍房间里钻，认认真真教她做题。　　江巍的成绩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提升。　　*　　有天，江巍收到了老家给她寄来的包裹，里面有一些小零食，是她老家宁河特产的，别的地方都吃不到。江巍从小就很喜欢吃，收到包裹的时候可开心了。　　在家吃了还不够，还要带去学校吃。　　课间的时候，江巍正准备拿出她的宝贝零食吃，看了看前面顾序空着的座位。　　　　江巍想了想，这些顾序应该都没吃过，好东西可不能她独享。　　于是她把所有的特产小零食都塞到了顾序的桌子里。　　　　明明是忍痛把自己喜爱的东西让出去，但江巍却觉得比自己吃了还开心。也真是奇怪。　　下节课的课间，江巍跑去上了个厕所，回来从抽屉拿书的时候，却发现了自己的送给顾序的小零食又回到了自己的抽屉。　　　　他是吃惯了贵的东西，嫌弃她送的老家特产吗？　　江巍伤心地想，因为这件事，她难过了一天，连老师讲得课她都没心情听。　　就连放学的时候，走在路上，她也不想理顾序。　　顾序看着她心情不好，跟着她上了公交。　　江巍上车后坐在最后一排靠车窗的位置，顾序也挨着她坐下。　　　　“对了，这些给你。”坐下后，顾序突然说道。　　“什么？”　　只见顾序打开书包拉链，里面除了书本，还装满了不少零食。　　顾序：“别人送的，我也不知道是谁，喏都给你。之前下课就给你先塞了个，你没看到吗？”　　说完就把书包里的精致小零食全都拿出来放在了江巍怀里。　　　　江巍看着他献宝似得一包又一包的吃的外自己怀里丢，吃惊道：“你把别人给你的零食都送我了？”　　“对啊，你不是喜欢吃零食吗。”　　听了顾序这句话，围绕江巍一整天的阴云瞬间散去，她嘴角止不住上扬，内心开心极了。　　她将这些零食放回自己的自己包里，看着被装满一书包的零食，也不知道自己是因为收获了它们而开心，还是因为是顾序送的所以那么开心。　　　　她从那堆零食中掏出被顾序送回来的那个她老家的特产，递给顾序。　　“你吃就好了，你喜欢我明天再给你装一书包回来。反正我魅力大，送的人多。”顾序说。　　　　江巍拆开特产的盒子，从里面拿出一块小糕点送到顾序嘴边。　　她笑着说，“不行这个得你吃，因为这是我送的。”　　　　顾序盯着她看了好久，张嘴吃了那块糕点。　　真他妈甜，他心里忍不住说。　　　　吃完后，顾序意犹未尽舔了舔嘴角，看着江巍止不住笑，又觉得自己好像表现得太过开心有点没面子，低下头自个偷笑了会，抬起头来又是那副拽拽的模样。　　“哟，江巍原来你也会偷偷给我送零食，看来我们家小女仆也要被我迷倒了。”　　江巍小时候性格跟顾序有点不同，她特真实，平常看上去很正经，有点儿冷。但心情的时候，就特好说话，笑得也很灿烂。　　“行，你最有魅力行了吧。以后我送的零食不准给我退回来了。”　　顾序拿过她那盒小零食，宝贝似得抱在怀里，都舍不得继续吃了。　　“我那不是不知道是你送的吗！”他以为是别人送的，所以送给江巍吃，何曾想到江巍也会偷偷给他塞零食。　　　　后来，顾序常常想起这些事，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当初好成那样的两个人会突然陌生起来。　　他只记得是他们上初中后的某一天，江巍突然就跟他没那么亲了。也不是不理他，也不是躲着他，两个人还是会说话，也会开玩笑。　　别人看起来他俩好像没什么差别，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有什么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