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镇国公府里众人心思各异,等第二天一早,宫里派人把顾泽父子送了回来。    顾泽回来时,全家人都坐在正堂大厅等着。    等客气地送走了宫里的人,李氏才把他拉到身边殷勤地问: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出去一趟会出这么多事?难道圣旨上说的纯亲王就是五年前的那个人……天恩的生母?”    顾泽听到问话呆了下。    父亲已经整整五年,没有好好跟自己说过话了,才慢半拍地说:“是他。”就不再说话了。    李氏看他说了一句就不再开口,心里有些埋怨他不上道,可又不能就这么算了。    于是带着一丝宠溺拍了拍他的手,又循循诱导:    “他是圣上的胞妹,怎么没听说过?当年为什么不来提亲,害得你们父子受了这么多的委屈。”    顾泽听到这个消息一愣。    他只是被送出宫了,却并不知道为什么下来的圣旨里居然有这么一茬,可转念一想就明白了里头的关卡。    既然是皇帝下的旨,那这以后就是事实,不管谁问都是一样的。    于是他点了点头,恭敬地答道:“是的,可五年前的事孩儿也不知,我也是昨日被圣上召见,才知道了她的身份。”    李氏见他问一句答一句,被噎了一顿,霎时就不想问了。    这个逆子,从小到大就不会讨人喜欢。    这么重要的事,他难道就不能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再说这里可是他的娘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事,他拗个什么劲?    正想打发他回去不要碍眼,就见镇国公在使眼色,李氏这才压下心里的火气好声好气地问:“听说圣上遇刺了,圣体还安吧!”    顾泽闻言眸色暗了下,知道这才是今天的重头戏,嘴角勾起一丝嘲讽,可很快又恢复面无表情,还像以前的语气说:“圣体安康,受伤的是纯亲王殿下。”    得了自己想要的消息,李氏不耐烦再跟他磨嘴皮子,压着眼里的不耐慈爱地说:“折腾了一天了,你们也累了吧!快带天恩去听荷院歇着!”    听荷院是顾泽原来住的院子,可五年前就被府里封了。    然而等他回去时,不但里头摆设跟以前没变,连自己的几个贴身小子也都被找回来了,也不知道她们废了多大功夫。    这几个人显然这五年过的也不怎么好,都满脸郁色,连最跳脱的半夏看着也稳重了许多。    他那时候出了事,身边伺候的人自然遭了殃。    所以顾泽对他们有些愧疚,毕竟不管怎样,他们都是被自己牵连的。    若是可以,顾泽想把他们都带到王府去,有自己看着,这几个小子总能松快一些。    接下来的几天,顾泽都在无所事事中度过。    圣旨还没下来,李氏也没有丝毫替他收拾嫁妆的意思,他也不急,反正皇家赐婚,是自己的总是自己的,没必要火急火燎的,显得他吃相难看。    至于绣嫁衣,不过是等绣房做好了他再动上两针罢了,这都是惯例了,哪有世家子真的自己亲自动手绣完整件嫁衣的。    这五年顾泽没条件,整日只想着怎么弄钱,让自己跟天恩填饱肚子,从没教过他读书识字,现在有条件了他也不想教。    这里的书教了他谁知道会不会移了孩子的性情。    既然知道了有个男女平等的地方,天恩以后自然要在那边上学堂。    顾泽这么悠闲,李氏却气了个半死,他明知道一旦赐了婚,那就得早早的预备嫁妆,哪一个男子的嫁妆不是自小攒的,甚至在订婚后还得一两年的功夫。    顾泽的嫁妆自然也是自小准备的,身为嫡长子,他的嫁妆甚至并不比其他几个弟弟少。    而现在要预备的,不过是按照亲王府的规制打些家具,还有一应婚前的事物罢了。    李氏现在摆出一副完全不管的样子,其实私底下也都预备好了。    只是他想给顾泽个下马威,让他收收这几年被冷落的怨气,明白明白该怎么好好当个合格的儿子罢了。    谁知道这逆子比自己还沉得住气,他难道真能盯着圣旨不给儿子准备嫁妆不成,怕是少一点都不行。    李氏正要把顾泽找过来好好调/教调/教。    不管他要嫁的人家有多好,自己作为他的父亲教他规矩,量谁也说不出个一二来。    就听外门的丫头求见,说宫里皇后来了懿旨,要顾泽明日随着家里两个秀男一起进宫学规矩,天恩则要带到皇后宫中教养。    李氏忍着蓬勃的怒气送走了传旨的男官,等他们走远了,李氏才摔了两个杯子。    这么一来,大儿子出嫁前自己就再没有调理他的机会了。    顾泽出嫁前去宫里学规矩,等他回府了,自己就不能再打着教他规矩的由头迫他低头。    毕竟他的教养还比得过宫里不成?    他但凡这么做了,就是对皇家教养不满,自己绝对不能落下这个话柄。    本来李氏对这个儿子一直很不错。    可自打他不知廉耻让自己跟镇国公府一起丢了大丑后,心里就有些不满了。    谁知他居然还敢对自己给他选的人不松口,甚至都不愿意说一点关于纯亲王的消息,李氏就对这个大儿子起了厌恶之心。    而现在那逆子居然还不知道抓紧机会修补跟府里的感情。    他以为没了娘家做后盾,纯亲王还会看得起一个连娘家都没有的正夫不成?    堂堂王府,日后定会进人。    别说旁的,一旦抬进去个稍微看的过眼的,都能逼得他一个闺誉有瑕的正夫站不住脚。    李氏恨恨地想:且看着吧,别以为到了亲王正夫就抖起来了,有他想哭都哭不出来的时候。    这才叫了下人准备顾泽明日进宫要用的东西——反正其他两个儿子的细软,他早早就都备好了,顾泽的照例来就好。    ……    顾泽却不知道凌夏出的幺蛾子,他早就做好了被父亲叫过去教教规矩的准备。    自己的父亲他哪能不知道?    李氏历来最擅长使这种软刀子。    但眼下的情形,他只要熬过这一段时间,就彻底的自由了。    反正经了这五年,顾泽是再也不想做一个处处体谅别人却总被忽视的人。    至于凌夏……她既然答应了自己,就一定要做到。    不然……自己虽然碍于天恩不能……可让她后悔食言还是能做到的,但愿她不像别的女人那样朝秦暮楚,满嘴屁话。    顾泽正胡思乱想,就听半夏一阵风似的冲进来,嘴里还喊着:“公子,宫里刚才来传旨,说让您跟着四公子与小公子明日一起进宫,还说小少爷要送到皇后的坤宁宫里教养一段时间呢!”    顾泽原以为这半夏吃了教训稳重下来了,哪只这才两天,他那咋咋呼呼的性子,就又冒出来了。    且跟以前一样,多难打听的事,他没一会儿就能探听出一堆消息来。    顾泽闻言有些吃惊,这旨意真是来的及时,可算是场及时雨了。    不过皇后不会无故下旨,怕又是那个人搞的鬼吧,不过也好,免得自己再受一茬罪。    他现在也算身无长物,且等着明日直接走就好。    ————    凌夏从回了宫就一直等消息,不一会皇帝就怒气冲冲的来了,身后连个小太监都没带。    她一进来就气得只原地打转儿,转了一会儿凌夏有些眼晕,才小心的问:“陛下这是怎么啦?皇后殿下不同意把阿泽他们接进宫吗?”    皇帝一听她提皇后怒气更甚。    因她是凭空冒出来的,不牵扯到各方关系里,所以凌云对她很是放心,直言问道:    “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好好的当他的皇后还不满意吗?居然妄想着提高男子地位,还想让他们读书做官,简直荒唐,身为男子怎么能抛头露面。    还说什么男子没什么不如女子的,我看他就是想学武后,这是想毒死了朕再牝鸡司晨……”    皇帝喋喋不休的抱怨了一会,才觉得消了气,这才问凌夏:“你说皇后怎么老有这么荒唐的想法,男子怎么可能比得上女子。他居然还想独占朕,女子三夫四侍才是正理,他豪无德行,学市井粗夫善妒。(现在居然还敢不嫉妒)”    凌夏本来还想问问这是怎么啦,就听到凌云这一堆抱怨,顿时惊的目瞪口呆……原来这皇后居然还是个男权主义者。    在她看来,这没什么不对,毕竟有压迫就有反抗,男女能力差别不大的状态下,能把男子变成现在这种地位,她都挺吃惊的了。    不过大明这边似乎复制了种花在封建时期时,是怎么一步步让能力差异并不太大的女人被变成了病态的低地位的过程。    又听到她问出这种话,却还是老老实实地答:    “其实臣忘了告诉陛下,我们那边是男女平等的,至少在名义上如此。  在现实生活中男子的地位甚至还要占些优势。    而且我们那边,连律法都规定了一夫一妻制的,不允许女子或男子找夫妻以外的人,重婚是犯法的。”    皇帝其实只是抱怨,并没有指望她能说出什么来。    在她看来,凌夏是有些奇异的本事,可她的城府也太浅了,在自己跟前跟张白纸也没什么两样。    跟个没经历过任何家族争斗的孩子一样,在大明,恐怕连个十岁的孩子的城府都比她深。    当然,这也足以证明,凌夏世界里的人际关系一定过于简单,不然也不会一张口就把自己的情况泄了个七七八八。    可没想到,这傻丫头一开口,居然就镇住了自己。    那边居然……不允许纳侍吗?    那她家里情况果真就能无比简单了,怪不得能养出这么一番不知世事的性情来。    且女子纳侍……居然还是犯法的?    男子地位甚至要高一些,这怎么可能?    难道就如同“天罚之变”一样,男子又变回以前了不成?    这么想着凌云也问了出来。    凌夏可不知道这个世界还有这么一段故事,这才理解了为啥明明男子没有什么颠覆性的变化,忽然就变成了女子为尊。    她连忙给皇帝解释了种花五千年的历史进程里,压根就没有经过什么“天罚之变”。    所以现在男子的待遇,就是她们那边女子的迹遇了,听得皇帝一时有些瞠目结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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