嶙火（三）

齐凛放肆的目光没给嶙火带来半点不适，他甚至还舒展了下下有些僵硬的四肢。　　　　“怎么，没见过美男么？”看齐凛依然在凶狠地盯着他，嶙火撑起身子，在已经摇摇欲坠的璇玑塌上坐起身。随着他的动作，挂在他身上的碎布，掉了下去。　　　　齐凛腼腆一笑，“美男见过不少，但裸奔的美男，还真没见过。”　　　　正想要下榻的嶙火顿住了，一阵风吹来，他觉得身下空空。　　　　“咻~”有落叶随着风吹了进来。　　　　嶙火镇定地坐了回去，他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只见了一地狼藉，而且这屋子居然四面漏风，窗户上连块玻璃都没有。　　　　“这个家装修的，还……真是别致。”他咕哝道。　　　　一回头，就看到齐凛正一言难尽地看着他，眼中的怒火都不用掩饰。　　　　嶙火心中涌上一股不妙的预感，尬笑道：“难道……是我？”　　　　“呵呵。”齐凛森然一笑，“不然还能是谁，老鼠么？”　　　　嶙火眼睛转了转，眼中暗光流转。　　　　唔，不就是一间屋子，他赔得起，因此他开口道：“你放心，我一定……”　　　　话还没说完，就被齐凛扔了一件衣服，“穿上。”　　　　嶙火把衣服从脑袋上扒拉下来，举到眼前，这衣服，有点奇怪。　　　　这是一件黑衣，一看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产物，不仅看起来怪，穿起来还很麻烦。　　　　嶙火看了看，干脆就将这身长衣披在身上，大喇喇地露出自己的胸膛，豪不吝啬地展示着自己的八块腹肌，活像一只开屏的骚孔雀。　　　　他站起来，只听得啪得一声，他身下的璇玑塌，终于四分五裂。　　　　嶙火：“……”　　　　齐凛皮笑肉不笑，“这璇玑塌，取自风巫山的千年黑灵木，经匠人磨制九九八十一天炼成。”　　　　“风巫山？”嶙火抽了抽眼角，北斗有这个地方？　　　　“哼，跟我来。”齐凛即使看不到他的脸，也能知道他在想什么，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是百宝兰亭柜，乃友人所赠，上面刻有十二位书法名家的传世之作。”　　　　“名家？”嶙火摸了摸下巴，神色古怪地看着齐凛，如果他没记错，书法家这种生物，已经消失在茫茫长河当中，可看这柜子的呈色，分明是新的，不是古董。　　　　她，莫不是想碰瓷？　　　　“这是龙木琉璃台，取龙木、五色石，在无尽烈火下焚烧数年，方可得到。”　　　　嶙火向前看去，碎了一地的琉璃在阳光下流光溢彩，他蹲下身，捡起一片。　　　　琉璃色彩澄澈，捏在手里，有股带着凉意的温润，龙木清新，树香传来，回味绵长。　　　　好东西，可是，这琉璃台，无论制作工艺还是风格，都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　　　　嶙火捏着碎片，眼神深不见底。　　　　齐凛冷哼一声，知道他在想什么，却毫不畏惧，她继续向前，“来，还有。”　　　　“这是瑶光白瓷瓶。”一地瑶光如霜，静静流淌。　　　　“这是怒涛图。”有了裂痕的画上，暗涛汹涌，怒浪惊天，百舸争流。　　　　“还有这个……”　　　　嶙火越听，眼神就越幽深，若刚开始还有所怀疑，现在，他则完全信了。　　　　他将怒涛图挂回原位，立在前方欣赏，感受着画中的激流和涤荡，这幅画，真是让人心魂惧震。　　　　可惜裂开了。　　　　啧，自己真是造作啊。　　　　“不必说了，我会赔，你要多少。”　　　　“一共十二件，都是集人杰地灵与一身的至宝，你能用多少来陪。”　　　　“一个亿，够不够。”　　　　齐凛现在对帝星的物价已经有了初步了解，这无异于是一笔巨款，但是……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只听嶙火叹了口气，说：“恐怕不够，这些东西，都是无价之宝，我十分抱歉，这样吧，我用我全部的家当来还，不过，这些碎片归我。”　　　　齐凛听到后面，简直要气炸了，她怒立而起，“你也知道这是无价之宝，世间再无第二件，是用钱能衡量的吗！你不诚心赔偿，居然还想得寸进尺！”　　　　嶙火十分镇定，“说出条件，我来陪。”　　　　“用你的命来陪，如何？”齐凛淡淡说道，仿佛只是在谈论天气。　　　　嶙火看她不像在开玩笑，神色一暗。　　　　他一把把齐凛推在墙上，将她圈在怀中，邪笑道：“命是不可能给你的，不如……”　　　　嶙火再次靠近，低下头，口中的热气喷洒在齐凛脸上，用另一只手环住了齐凛的腰。　　　　两人之间几乎没有缝隙。　　　　“不如，以身相许？”　　　　齐凛气红了脸，但是同时，她身上有一股怪异的感觉在流淌，比在金坷垃喝了滴醉后的感觉还要明显。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嶙火面具下的脸，也变了脸色，这是？　　　　他迅速退后一步，与齐凛拉开距离。　　　　齐凛看不到他的神色，因此并不知道，嶙火也是有感觉的，甚至比她感应到的还要强烈。　　　　齐凛正了脸色，严肃问道：“你到底是谁？”　　　　嶙火桀骜一笑，“嶙火啊，嶙峋的嶙，鬼火的火。”　　　　“鬼火嶙峋？还真是惨烈的名字。”齐凛嘲讽道。　　　　嶙火眼中露出一丝诧异，“你不知道嶙火这个名字？”　　　　“我应该知道？”　　　　这时，一直在旁边装背景板的小电视，嗖得一声躲到了齐凛身后，瑟瑟发抖，“他居然是嶙火！我们居然救得是嶙火！”　　　　“谁？”　　　　“嶙火是驰名北斗的第一雇佣杀手，在全星际都排名靠前，能止小儿夜啼的那种！”　　　　嶙火眼角一抽，驰名？他又不是什么商标。　　　　“哦，所以呢？”　　　　“所以，所以……”小电视有点卡壳，所以齐凛儿不应该像他一样，做出这种做作的反应么？　　　　嶙火对齐凛的反应很是惊讶，这些年凶名在外，他早就习惯了各色人对他的惊惧。　　　　能保持镇定的也不是没有，但绝不包括像她这样“涉世未深”的女孩。　　　　“你很厉害啊，我叱咤风云三十多年，头一次见你这么镇定的女孩。”　　　　齐凛笑了，“三十多年？你毛长齐了么？”　　　　嶙火危险地看向她，眼中又涌上冷冽寒光，“你都知道了什么？！”　　　　“切，”齐凛在嶙火惊人的气势下，依然谈笑自如，“比如说，知道了真正的嶙火早就消失不见了，现在的嶙火，不过是个赝品？”　　　　嶙火身边的气流在剧烈的起伏，拳头捏紧，又放开。　　　　末了他抬起头，“那又如何，你知道我的秘密，我也知道你的秘密，身为一个普通人，居然能拯救陷入长夜的哨兵，这是连许多向导都做不到的事……”　　　　嶙火抬头又扫了眼那一地的碎片，眼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我们等价交换，谁先说出去，谁就下地狱。”　　　　“好。”齐凛笑了，这就是她有恃无恐地原因。　　　　“钱，我会打到你星卡上，你救我一命，外加一个人情，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有事找我。”　　　　嶙火甩了甩手腕，一道光从他手腕上的智脑中射出，进入到齐凛的智脑里，　　　　“哇塞，大佬的设备就是不一样。”小电视惊奇地看着，在齐凛身后小声说道。　　　　“人情就不必了，你救我两次，我救你两次，我们持平。”　　　　嶙火没有说话，转身，大步离开。　　　　齐凛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张口道：“等下，还有一个问题。　　　　“说。”　　　　“为什么我会对你有感应。”　　　　嶙火扭过头，笑得意味深长，“还能因为什么。”　　　　齐凛呼了口气，好让自己不要显得太过暴躁，“我说的是那种，冥冥之中，把我召唤到你身边的感应！”　　　　她将那些奇怪的感应，毫无保留地告诉了他。　　　　嶙火垂下眸，掩去了眼中的情绪，静静听着，待齐凛说完后，又抬起头。　　　　“或许，我是你失散多年的哥哥也说不定。”　　　　“齐凛无父无母，更无兄弟。”　　　　嶙火忽然觉得心烦意乱，转过头，不再看齐凛，大步离开。　　　　“这人……”齐凛捏了捏拳头，咬牙切齿。　　　　突然，玄关处传来一声巨响。　　　　齐凛连忙去看。　　　　嶙火摔在地上，五体投地，脚尖还踩着一尾黑色的衣角。　　　　齐凛抿了抿嘴角，突然很想笑。　　　　她蹲下身，戳了戳嶙火，道：“没想到，堂堂北斗帝国首席杀手，居然会栽在一件小小的衣服上。”　　　　嶙火没有反应。　　　　齐凛又戳了戳，还是没有反应。　　　　“小电视。”　　　　小电视跑了过来，用检测功能检查了下他的身体，然后一言难尽地说：“杀手大人，好像，饿晕了？”　　　　齐凛的表情顿时变得微妙，她看向小电视。　　　　小电视挠了挠脑袋，在齐凛质疑的目光下，他都要怀疑自己的检测仪是不是出问题了，于是他又检查了一遍。　　　　“可是……没错啊。”　　　　齐凛扶了扶额，那股一定要救他的情绪又来了，她很无奈，叹了口气，“小电视，扶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