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氏居然没有劈口应下,想来骆四叔那头也是叮嘱过的,凭她前世的经验,高达五分利的分成除了官营的盐铁茶马外,也只有丝绸瓷器番货这类生意了,且都被大商贾大士族严格把控着,非其宗枝不能染指。
骆四叔的生意是什么来路,姮芳并不关心,但母亲能学会慎重总是件好事,没有随随便便就被明岚唬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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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筠坞唯一不开心的当属甘嬷嬷了,总是阴阳怪气的说二房如此行事,纯属媚眼抛给瞎子看,大房未必领情。好在曲氏现在也学会了遇事冷静,有事没事都喜欢向何娘子讨个主意,甘嬷嬷的话不似以前那么管用了。
曲氏这次出门乘的是蓝绸罩棚的骡车,据说还是贺氏吩咐门房备下的,厢板上裹了软垫,上徐州城轻快了许多。
只不过出发时,又多了一条小尾巴,骆展鹏大言不惭说什么,见识江河风貌,有益于身心舒畅,一下子就挤到了姮芳身边。
曲氏再三确认:“你娘那边可知会过了?”
“二婶只管放心,我娘点了头我才敢出来的,再说码头上有四叔照看,还能出什么岔子。”听说能去徐城码头逛逛,姮芳内心也是向往的。
父亲入工部后,一直在为疏浚漕河而殚精竭虑,曾立志开凿新河,避黄河冲淤之害,可惜当时朝纲为北派仕林把持,工部的折子屡屡被驳,银两也无法筹集,拖延了很久都没有完工。
一到了码头,那真是帆樯林立,人头攒动,撑船的篙师、卸货的脚头、贸易的商贾、收税的稽考……将偌大的河岸挤得水泄不通。
商船靠岸后,各行均有相熟的牙人往来联系,当客商不能及时找到购买者,往往就需要当地的牙行来贮存货物、穿针引线、促成交易;又或者干脆寄售给牙行,牙行先垫付货款,等联系到买家后,再行转售。不管是何种方式,牙行都要从中抽取佣金,可谓坐收渔利。
正因为骆家有牙行支撑,骆大爷的船货只需运进城埠,而不愁销路,“四叔在哪儿?我想去看看咱们家的生意。”
“都是些乌七八糟的,能有什么好看。”骆展鹏向来不关心这等杂事,只领着她进了一间六陈铺儿,抬手一指道:“这是骆家的铺子,里头的掌柜就是季嬷嬷的儿子赵炳生。”
赵掌柜停下手中活计,小心从旁侍候:“大少爷、四小姐,铺子里面乱的很,可别磕着碰着了。”骆家铺子虽则以粜米为主,一应麦豆茶酒油盐杂货,无所不备,内间还堆放了胡椒、白蜡、水银、沉香等物,不乏海运市舶的番货。
“四妹,你可是想取些花椒回去,送给那福禄丸子做菜吃。”
“你可留点口德吧,人家皎月怎么得罪你了,尽给人家起诨号。”
“嘿嘿,上回要不是惦记着给你们买糖人,小爷我至于被人劫走,搞得了灰头土脸么。”姮芳懒得跟他歪缠,吃了苦头也不长记性,活该。
赵掌柜只当小孩子们瞎厮闹,从货箱中取了两枚玻瓈小泡,“这玩意里面可以养活鱼,给两位小主子带回去戏耍。”
玻瓈器皿于《格物要论》中记载来源自南蕃,属榜葛剌国贡品,本朝贡船入户部戊字库,少部分在南京广积库收贮,能在一个普通的杂货铺子里寻见,可见骆家的生意涉猎极广,又或者说自太祖皇帝起施行的海禁并不彻底。
原先一直想不透骆四叔在做什么暴利的营生,现在心里便有了数,骆家怕是在市舶司里打通了关系,姮芳到底是见多识广的,有些事情只要瞄一眼,也能猜到个八九不离十。
外面突然乱哄哄的闯进来几位官差,垂垂耷耷的皂青长衣腰系一条红褡膊,嚷嚷着说有漕运军丁撞翻官船船后逃逸,漕运把总责令缉捕,“都闪开,官府拿人。”
姮芳和展鹏都吓了一跳,倒是那赵掌柜不慌不忙的从柜台后走出来,朝官差拱手道:“咱们骆家的牙行铺子,生意最是干净,怎么可能容留刑犯之人。”
“骆家?好像听说过。”
“可不是麽,前些时候咱们骆四爷还和你们班头一起在三槐园听过小曲呢!”赵掌柜不仅搬出衙门里的靠山,还伺机往领头的官差手里塞了碎银,“几位官爷辛苦,这个给你们拿去沽酒。”
“嘿嘿,懂事儿。”那官差用水火棍顶了顶头上的插翎方巾,朝其他人一使眼色,居然就这般无功而返。
“瞧,我四叔的面子多大啊!”展鹏收了玻瓈小泡,就闹着要去钓鱼,他鬼点子多,硬要去船上扒鱼篓,姮芳前世有晕船的毛病,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又吩咐瑛姑跟着他,千万别再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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