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了平城,如果皇城无他容身之处的话,平城也是一样的,只要有那个熟悉的地方。
白云悠悠,洛水澄澄,九曲连廊蜿蜒,檐牙高啄,曲径叠翠,冬有寒梅傲霜,雪松迎岁,春有海棠绽放,李花争艳,却不知是谁将妙笔,写就此间绚烂。他游荡在空空荡荡的园子里,轻飘飘的,仿佛一缕魂烟,他不知岁月几何,直到再一次见到那张憔悴了些许的脸庞,方知那年离城,一别三载。
“你一直待在这里?”
“我还有其他什么可去的地方吗?”常泠微微侧过身,余光瞥见一袭白衣,一把折扇,心想这个人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你想一直在这里待下去吗?”
常泠扯开一道微笑,“与你何干”他话音未落,白无心却一拳砸了过来,许是没想到这个温和的人会做出这种粗暴的举动,等常泠动时已经晚了一步,他轻盈地落在一丈开外,抬手碰了一下脸上的擦伤,眼睛不禁眯了起来,他冷笑着看向白无心,后者折扇轻摇,一如往常。
“过去的都已过去,何必紧抓着不放,你看不清当下,看不到未来,难道就想这么浑浑噩噩地在自己圈出的土地上游荡千年万年吗?!”常泠愣在了原地,白无心则步步相逼,不仅仅是言语上,趁着常泠发愣的功夫,他摁住人就一通不符身份的殴打,“惊扰了我这么久,让我担心了这么久,害我思虑了这么久,要不是你只困住了草木建筑没有拘禁活人,来的可能不只是我一人了!”
白无心手下突然一空,他一拳眼看就要往地上落去,方才消失的常泠又出现在了原地,白无心打得他微微偏过了头,他眸光莫名,淡淡地道:“只此一次。”
白无心一愣,温润地笑了笑,捡过丢在了一边的扇子站起身来,他神色不变,却忽然抬脚向常泠踩去,同时忍不住破口骂道:“见鬼的只此一次!”
常泠又一次从他脚下消失,出现时已经站在了白无心的身后,冰冷而妖异的眸子斜斜一眼看来,他道:“说好了一次就是一次。”
混沌了这么久,他终于想起了他是一只不知飘荡了多少年岁的鬼,平城的园子是白氏建立帝业前的故居,早已消散为了多少粒的尘埃,可他一时想任性一回沉浸于这段回忆,不想一忘就是数百年。也难怪三年前白无心对他再也不闻不问,回想那日纷飞柳絮中他疏离寒冷的目光,简直好像在掩饰他的落荒而逃。
白无心平复了一下心绪,三年的沉淀,他已经不再惊骇那些从千万年前流传下来的鬼的谣言,能压着一只鬼一顿猛揍的人,天下间加上他也不会太多吧,他笑了笑,温和而快意,“把这里散了,随我回去。”
常泠挑眉冷笑,“凭什么?”
“凭我是你唯一的归处。”
“大言不惭,”常泠又一次消失,出现在了白无心的面前,修长而微凉的手掌轻柔地搭上他脆弱的脖颈,“是谁说畏了我三年,躲了我三年的,现在怎么不怕了?”
“想杀我就试试啊,”白无心忽然一把将人将鬼拥入了怀里,理所当然的,他扑了个空,垂眸盯着空荡荡的手心,他含笑道,“这样的话,你就真的无处可去了。”
常泠微微沉默,四周的亭台楼阁、花草树木一瞬间像经历了无数的时光,草木枯萎,化作了粉齑,亭台崩塌,落下了一地残垣,随着身后尘土弥漫,遮天蔽日,桃源逐渐化作荒冢,常泠先一步带着白无心离开了幻境,口中却喃喃道:“自作多情。”这个时候的常泠并没有多想,白无心为了进入他的世界付出了怎样的代价,其中之一便是神权与王权的冲击,因此在寻求一些人的帮助前,他已经做出了舍弃。
“你退位了,还让贤给了一个姓君的人?!”马车里,常泠一把扯过了白无心的衣襟,他的神色有些复杂,两分的触动,三分的震惊,以及五分的愤怒。
白无心被他这猛地一扯晃得眼冒金星,好一阵晕眩,清醒过来时近距离地对上那双冰冷妖邪的眸子,更加可以深深地体会到其中几近喷薄而出的怒火。白无心赶紧摆摆手道:“淡定淡定,我知道你对我依恋又感激,但你是不是不大理解人类表达感谢的方式?”
“你怎么看出我的感谢来了?”常泠只觉得心里窝了一团火,因此笑容里也多了几抹冰冷的嘲弄。
“人之常情,”白无心只当看不到他带刺的笑容,顿了一下,睁大了眼,吃惊道,“难道鬼的思维也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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