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泠笑了笑,松开了手,顺便帮白无心理了一下衣襟。白无心好似没感受到常泠越来越低的气压一般,手中开阖着折扇,垂眸笑道:“比起三年前,你放肆了不少。”

“你不也已经不是高高在上的陛下了吗,要我敬你,”常泠似笑非笑道,“凭什么?”

白无心无语凝噎,尴尬地一笑,不过常泠也不在乎他的回答,自顾自地说道:“是啊,你放弃了皇权,千里迢迢来寻我,三年里从不曾忘却我,不曾抛弃我,你是有恩于我,我是该感激,是该感恩戴德,是该永生铭记,还是该三跪九叩!”

驾车的林飞急忙勒马停车,车未停稳,常泠展开身形也轻飘飘地飞出,落在了被他一脚踹下了马车的白无心身边。

“常泠,你做什么!”林飞跃下马车正要过来,却被白无心抬手制止,白无心形容狼狈,长发凌乱,白衣上也惹了许多尘埃,好在看起来没什么大伤。

鬼是一种善于掩饰的存在,此刻常泠笑得愈是灿烂,愈是叫人感到不妙,“你曾贵为天子,唯我独尊,强行施于别人自以为是的恩惠,你的好意,我看到了,可你让我怎么办,让我感恩你百年千年,让我甘愿自我沉沦于下一个白府后园吗,你到底在为我考虑,还是在满足自己施恩的私欲?!”

白无心第一次知道,除了身体上的一些不同,鬼与人一样,他们会笑,自然也会哭泣,一行清泪在城外荒凉的风中破碎,他终于明白他理解错了什么,常泠与平城白府之间的故事他无从得知,但常泠能自囚百年,最终不得不选择以忘却的方式离开,想必也是一段深刻的情谊,他回到这里是为了走出回忆,追寻他的未来,可白无心却自以为只有他能接受一只鬼的存在,不惜将他囚禁在了身边。

“呵,”白无心轻笑,似是冷笑,又仿佛自嘲,“谁才是自作多情的那个人,我子嗣年幼,皇权之争不言亲情,我自己经历过手足相残的悲哀就够了,我不想要他们也与我一样。这整个天下都知道的事情,只有你不知道。”

只有你不知道,我无心帝术,无心朝政,无心白氏,无心民生,我变成了这样到底是为了谁!

“那就好。”片刻的沉默后,常泠伸出了手,白无心坐在地上抬头仰视着他,温和浅笑。

两月后,皇城西市,常泠震惊的抬头看着那座古色古香而低调奢华的楼阁,呆呆地张了张口。

“这是你新家?”

白无心:“”

揉了揉脸上僵硬的笑容,白无心道:“我向新君要来这块地皮建的酒楼,你看你天天飘来飘去也怪无聊的,不妨做点生意,起个名字如何?”

“名字?”常泠歪了歪头,“这是你建的,我来管,我记得有个鬼官名字正好,白无常怎样?”

“”要不要再建一座黑无常?

“以后这里是独属于你的地盘,我的名字不需要出现在一家酒楼的牌匾上。”白无心揉了下眉头,无奈叹道。

“我开个玩笑,”常泠轻笑,冰冷而妖异的眸中多了一点狡黠,他没有急着定下名字,他以为未来他会有无数的时间坐在窗缘上看他纸扇轻摇,共同讨论出一个充满回忆的名字,可不想这座酒楼是他赠他最后的礼物,翌日路过西市的那一队穿了丧服的人群让常泠想到,他的退位,或许正是为了已至的绝症。

只有你不知道,我无心此身,却挨过了一天又一天,我变成这样,到底是为了谁。

“就叫忆平居吧。”

这座酒楼有帝王与白氏光顾,逐渐成为了君家与白氏交好的象征,在某一次,一个白氏后人问起酒楼名字时,常泠如是说道。其实早在那个人还活着的时候,他就想好了名字,可怕那个人担心他还没从过去中走出,所以他没说,于是再也不能告诉他“忆平居”忆的是什么,再也不能告诉他在千千万年以前,平城就有了白氏,那时,他遇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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