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陵郊外西北十几里处,有一处不知名的山丘,高倒是不高,大约也就三四百米,胜在占地极广,起伏连绵,站在这头望不见那头,中间还有许多宽阔平坦的巨大山谷。于是便有人手眼通天,斫了树,填了坑,买了马匹箭支,请了专人设计,马场、靶场、鞠场一应俱全,专供长陵豪门子弟消磨时光之用。人们便都称它为“长乐谷”。

据说某座山谷之中应当还有一座赌坊,但山中地势复杂,纷乱不明,极少有人能找到。赌坊老板脾气也非常古怪,只有被他邀请的人才有资格进去,谁也不知道他的选择标准是什么,大部分人虽然心中好奇,但也只得作罢。

这日春光正好,长陵城中几个相熟的公子们纷纷相约前去长乐谷一游,到了谷中才发现,原来差不多半数长陵贵族子弟都来了,蹴鞠的蹴鞠,射箭的射箭,迎着明媚的阳光,好不热闹。

靶场被均匀地分成了八个方块,中间用围栏皆数隔开,一眼望过去整整齐齐的一长溜都是全新的靶子,互相之间却是完全不打扰。

这时候,几个靶场都已人满为患,要数哪里最热闹,那还是以最东边的围栏内最甚。十来个锦衣公子人手一个红漆长弓,却并没有急于射箭,只是齐齐迎上去,围住了一个刚打开门进来的红衣公子。

“呦!孙二公子,你可终于被放出来了,我们都还以为你要被关到娶妻生子了呢!”一名大约十五六岁的少年拍着他的肩膀嘲笑道。他人长得猴精猴精的,外面看起来清瘦,里面骨头却是硬的很。他比孙嘉俨矮了大半个头,跳起来拍他肩膀的样子,倒颇有齐天大圣美猴王的意思在里头。

孙嘉俨回了他一拳,没好气地道:“滚,离哥远点,没大没小的,信不信我把你若依妹妹叫过来,让她看看你这幅臭德行?”

那少年顿时蔫了半截,弱弱地争辩道:“她又不是不知道我什么样子,说不定她就喜欢我这样的呢?”

其他人见少年败下阵来,马上就有人接替:“你自己心里憋着气,可别拿小猴儿撒气啊,哎我说,你不在的这些天,大伙儿可都想着你呢,这不你一出圈,我们就叫你出来玩了,你就是这么对待我们哥几个的啊?”

“你才出圈呢!你把我当牲口了啊?”孙嘉俨被气得要跳脚。

人群哄然大笑。

孙嘉俨也跟着笑,被关了这些日子,他想了很多,却终究是没有想明白,这还是他第一次跟爹爹发生这么大的争执,可是爹爹却从未与他解释本分,更未曾拉下过脸来,连今天他被放出来的时候,也只是让下人去开了锁,他爹爹连人都没有出现过。他心结难解,愁绪未展,人也跟着颓了不少。也只有和这些兄弟们在一起,他才能稍微忘却一下烦恼。

他人被围在中央跟着笑着,眼睛却不由自主地望向门口,心中暗暗期待,请帖已经送出去了,不知道那人会不会来。

立马有眼尖的人发现了:“怎么,你在等人?小生斗胆问一句,你等的是何方佳人啊?”

“你们看啊,他今天带了两个弓,莫非,你等的是个男的?”另一个马上也注意到了他的手。

“啊?难道,你是因为分了桃断了袖,才被你爹关起来的?”这些不涉官场、不知内情的贵族子弟,自然不会把他被关和张逸之死联系起来,但好在,他们想象力足够丰富,胆子也足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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