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怀璟蓦地放下酒杯,反手握住了她的手,他的喉咙有些干涩,台下的歌舞仿佛刹那间离他远去了,耳边只有周冉意那一句“那么,请皇上允准臣妾为您跳一支舞”。

过去的几年,这句话便如家常便饭一般,日日过耳,不觉有何特异之处。

可自从周冉意病了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机会听她说这句话。如今再听,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的手剧烈地颤抖了起来,热意被迅速地抽走,交叠在一起的两只手变得一样的冰凉,他竭力地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遏制住自己内心深处涌上来的惶恐和悲凉。

他的冉意,曾经也如这夏荷映日一般明丽清雅,只淡粉轻敷,便已是倾城无双的容颜,偶尔的浓妆姝颜,便是如璀璨星辰般不可逼视,可如今她须得日日敷粉,用鹅蛋粉遮去她青白的脸色,用胭脂膏抹出原该有的红晕,用口红纸掩去她苍白的唇色,用远山黛画出她早已淡去的长眉,才能依稀有往日的几分风貌。

他时常觉得,冉意像是一只蝴蝶,如今过了时节,她的翅膀便想风中枯叶一样干枯易碎,轻轻一捏,便可随风消散于无痕,人间再无周冉意。

可这只奄奄一息的蝴蝶说还想为他跳一支舞。

周冉意还在等着他,她无声地哀求着,期盼着,如果生命只留下最后一天,她希望把最美的样子留在他心中。

但是柳怀璟没有允准,他不会允准的,虽然他完全懂周冉意的所思所想,但懂是一回事,听任她又是另一回事。他只是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冉意,你不必为了朕勉力为之,朕爱你,从来不是因为你的舞姿如何,或者容貌如何,抑或是其他,朕爱你,只是因为你是周冉意,朕的周冉意。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朕都会一如既往,爱着你,陪着你,我们要一起变老,一起看着明生长大,娶妻生子,一起看我们南平江山万里,潮涨潮落,冉意,我们还会有很多的时间,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快点好起来。”

周冉意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高台之上,亲朋满座,繁星盈空,歌舞充耳,而她最爱的男子,在她耳边说着最动人的情话,还有什么,能比这一幕更令人心折呢?

她虚软的身躯仿佛一下子有了力气,干涸的身体里又有一种叫做希望的东西泉涌而出,滋润着她的心肺五脏,让她快慰,让她放松,让她如获新生。

她猛地坐正身子,哽咽着,颤抖着,想要说些什么。

可就在这时,一个清亮的女声打破了他们之间的气氛:“皇上,民女不才,为迎接皇上,特意学了一支舞,愿代姐姐一舞,请皇上品鉴。”

他们如梦方醒,循声望去,却见是周冉筠。

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了一身雪白的轻纱舞衣,层层叠叠,若隐若现,露出她纤细窈窕的身躯,她的头上插了一支孔雀银翎步摇,那步摇随着她莲步轻移摇曳生响,清脆悦耳。发髻上长长的流苏发带挂下来,蜿蜒跟着她身后,随风飞舞,她的耳朵上是一串纯银掐丝珍珠耳环,珍珠饱满圆润,散发着莹润的光泽。她的妆容清淡中带着一点妩媚,深邃的眼窝中别有心思地擦了银粉,粉嫩的嘴唇中偏有一抹几不可见的嫣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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