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酒

“空有一身打铁蛮力，面对突入帐中的蛮子，我只能用使不出力的双手拿起一旁的长剑苦苦招架，就在被他踢翻在地挥刀斩杀时，不知怎么地，看着缓缓落下的那一柄弯刀，被恐惧麻痹的身子突然就有一股从心底迸发的气力，混混脑子突然就有一瞬间的清明。”查理的眼珠频频颤动。

“把那蛮子踹翻在地，一把掀翻火盆，碳火就浇在他的身上，滋滋作响。”查理斜下头，盯着湿汲汲的地面，似乎那历历一幕就在水渍的另一面上演。“那蛮子在地上翻滚，火炭把他烫的‘嗷嗷’直叫，我抄起一旁的铁锤，就像打铁那样，使出全身力气一锤一锤抡下去，我闭着眼砸了不知多少下，该把钢剑打成铁片了吧，”查理慢慢说道，“好一会，我睁开眼，他身体已经成了一团泥浆，而那面目全非的烧毁的脸却永远映在我心头，忘不了。我记不起他原先面貌，除了那焦灰泛起水泡的脸……”

高文静静听着不作言语。

“我在工帐中待到早上，我隔壁的师傅没那么幸运，之后才看到他的尸体被拖出，明明前夜还，唉，”查理长长叹了一口气，“等到敌退搜查的时候，我被人发现，就那么盯着一团肉泥缩在角落。谁也拉不动。很丢脸是吧。哈哈。”几声干干的苦笑，一阵沉默，似乎查理又回到了那个恐惧的工账之中。

“拉莫斯将军来了，我只在从军的第一天见过他，就在台上，”查理比划了一下，然后眼中一亮，“一群新兵蛋子之前，给我们训话的那位。我没想到这大人物能专门为我而来，他也不说话，扯下卫兵的酒袋扔给我，就同我一口一口的喝起来，一袋接着一袋，然后就对着晕乎乎的我说，”此时查理盯着高文漆黑的双眼认真说道，一字一句，“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我们为了自己总得这样，羊食草，狼吃肉，人杀人，万物总有理由摧残他物，哪怕同族，哪怕同族……”查理转过高文的头，“迫不得已，有意为之，不管什么千奇百怪的理由。然而这帐是你走过万里的弹丸之地，你还要走，昨晚只是你人生你的一个片段，你还要活，我问你，你问心有愧吗？”

高文扫过查理眼边的皱纹，看着查理湛蓝的眼睛，上面倒映出出了自己弱小的身躯，轻微恍惚了一下，回过神来的高文轻吸了口气张嘴就要回答。查理却忽然猛的摇了摇高文的脑袋，搞乱了高文湿漉漉的头发，“所以，是那家姑娘搞伤了我小高文的心呐？要不要我去和他家长谈一谈，嗯?”

高文看着嬉笑的高文，心中顿时一松，甩开查理的手，扬起眉毛。“……你，把饭煮糊了。”

闻着淡淡的焦味，屋里这时也飘过轻轻的细烟，查理忽然反应过来，惊声叫道，“糟糟糟，糟了！”

看着奔腾而出的查理，高文从浴桶站起，窗外一缕黎明之光照入窗子，射在高文的黑黑的眼睛上，“还是讨厌啊。”高文眯着弯弯的眼睛，“真是多此一举。”

双手摩擦着被秋风扫过的肩膀，一位棕发的少女在林间小道上快走着。

“明明只是个小鬼，可是……”回想起被低自己半个头的高文压迫到坐地上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夏莉不禁抿起了嘴，之后又然后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呀呀呀！”忽然停下步伐，蹲在地上拼命的摇头，红着脸要把羞人的景象甩出脑子外。“老实的查理叔叔，怎么有这么色气的儿子！”口中发出“吱吱”的磨牙声。

“啊啾，”高文吸了吸鼻子，是烟味太大了?拉帘子的手不禁停了停。

夏莉起身呼哧着粗气，迎着第一丝晨光就往眼前的工房走去。“哼哼，这次要早早的把这个懒虫拉起来。”带着得意的心情，想象高文的糗样，脑中犀利的嘲讽已经排序完毕……夏莉看着一旁冒烟的工房，烟囱被堵住了吗，怎么会从窗户里飘出?

红日的那道金光就照在工房另一侧的玻璃上，夏莉不禁侧目看去，就忽然，那么的，和之前一样的，呆滞了身子。

“唰”的一下，那扇窗户虽然被窗帘瞬间挡住住，但是那一瞬的光景又印进了夏莉空空一片的脑中。

“啊！”一声锐利的尖叫又惊起数上的一片群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