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有礼,”几个小和尚虽是冻得不轻,却依旧恭恭敬敬,“我等便是在此恭候诸位夫人小姐,住持亲自吩咐了,我等虽未能及时整理出几间居室,不过委屈诸位暂且将行李放于一处,我等今日入夜前便会收拾出居室来,供夫人小姐夜间安寝。只是不知需要几间?”
“有劳师父了,”沈老夫人闻此,应了声来。毕竟分房这样的事,若不是老夫人来说,旁人谁说了如何分都会有人心内觉得不公。
沈老夫人缓缓说着,“老身与二位太太一人一间,婉儿和寒儿也自是一人一间,众姨娘和剩余三位小姐各分一间大一些的挤挤便是,仆从则是两间,男女有别,终究不便。其余,也不便麻烦师父了。”
“是,那便是五间小室,四间大室。如此可妥当?”小和尚细细记下,便再询问确定了一回。
“正是如此,有劳了。”沈老夫人合十点头道。
前面两边恭谦有礼,却不知跟在后面的沈清宜,听得沈老夫人的话,在那绣了花间玉蝶的秀美纱巾之下,早已是一张狞冽的脸孔。
凭什么,就凭沈清婉是个嫡女,便可一人一间,三个庶女就得挤在一处?
凭什么不麻烦那群和尚,便来麻烦自己,只因自己是庶女,便要如下人一般挤在一处歇息么?
虽说越想越气,却也不敢发作,只得暗暗咬着牙根作响。
一行人进了寺中后院,果然只见一间简陋的居室,一看就是赶着收拾出来的。
众人虽有心,不敢奢求太多,可毕竟平日养尊处优,何时待过这般地方。
几位夫人还未曾说什么,沈清宜早就撇撇嘴,咳了起来,边咳还边皱眉抱怨道:“这,这屋子,怎么待啊?”说着就揭开纱巾,在自己口鼻前厌恶地挥舞着。
沈清婉见沈清宜的样子,心下也是叹气,这个庶姐,父亲生死未卜,众人来为父亲祈福,她还有心思管这处条件是否优渥。
“祖母,劳累了一路,您先坐下歇歇吧。”沈清婉掏出丝绢,擦了擦上座,扶着沈老夫人前去坐下,“寺中不比府里,处处都差些,老夫人先将就下,待到他们收拾出屋子来也就好了。”
“你这孩子,”沈老夫人并非没有见到沈清宜的样子,只也觉得娇生惯养的小姐罢了,无所谓能不能吃苦。
这会儿见了沈清婉懂事的样子,才发觉出差别来。
薛姨娘在一旁看着,怎会不知沈老夫人的心思,忙拉住沈清宜道:“我瞧你前几日便有些咳嗽,今儿个怎么更严重了?”
沈清宜听罢只困惑转头,看着薛姨娘,却见薛姨娘正暗暗给她使眼色。
沈清宜顷刻也回过神来,本只觉得沈清婉做作的样子惹人讨厌,而此刻方才想起自己之前的行为怕是已然让老夫人不高兴了。
便忙掩了掩眼角道:“这不听得父亲生死未卜,我心中难受,昨夜一宿未睡,清早起来便不太舒服了。”
沈老夫人听得这话心中稍缓和了些,出言安慰道:“好了,让下人收拾好放下东西就是,你们几个稍歇一刻,便随我一同去殿里祈福吧。”
伽隐寺原是只给天家人祈福祝祷之处,因先帝觉得宫中已有不少殿宇作诵经祈福之用,独占宫外一处寺院太过奢华,与佛家大爱众生之愿相悖,故而伽隐寺便开放给一众百姓所用。
但因伽隐寺贵重之气深入人心,即使众人皆可前来,起初也仅仅是些皇亲国戚,高官显贵往来。
过了许久,才慢慢有普通百姓也前往供奉。
只是供奉之数总是比别处多上许多,许是觉得银子不想白花,不知怎么倒也传得说伽隐寺甚是灵验了。
伽隐寺后院虽已年久失修,但毕竟曾是天家的地方,各处装饰都隐隐能见当年的风华。
后院亦是单独辟了一处佛堂,专供暂住的女客祈福,可与前头人来人往的大殿分开,不仅清净,也适合不宜见外人的小姐们。
后院再往后靠着一座高山,名曰坤山,山上一处巨大的缝隙裂开,起风之时如龙吟一般,故而称作龙吟谷。
春夏之时景色倒还宜人,至秋冬便萧瑟起来,看着也让人心生惶恐敬意。
国公府众人准备妥当,便随着沈老夫人一起去后院单独的佛堂中祈福了。
明慈殿中供奉着十一座巨大的观音铜像,一行人至殿中之时,早已备好了数个莲花跪垫。
每尊观音像之前点起了一对长明油灯,供放着鲜花与水果,淡淡芬香怡人。
寺中女尼点好蜡烛,诸人依次上前点好香,便去跪着了。
观音主逢凶化吉,平安喜乐,一行人双手合十,诚信祷告,闭眼叩拜。
仪式完后便跪于菩萨面前,耳边只有佛音弥漫。
明慈殿中一片宁和安定,殊不知几里乃至几千里外已是一片暗潮涌动。
接近年关,京城以北早已是冰天雪地,各路人马在寒风中簌簌而动,血雨腥风于冰雪之上,自然是迅速悄然消失于天地。
几日祝祷过去,眼见除夕将至,伽隐寺的众人依旧没有等来沈言珏的消息。
且不说沈老夫人心力交瘁,沈夫人失魂落魄。
明慈殿中碳火再旺,那也是寒冬腊月在寺里跪着,几位小姐何曾经历过这些,背地里早已是叫苦不迭。
沈老夫人也知为难了小辈,故而免了成日跪着,只说每日进香祝祷,若是累,且跪一炷香就够了。
这日,寒风凛冽,树音萧萧,鹅毛般的大雪盖住了整座坤山,伽隐寺内亦是一片玉树梨花,洁白无瑕。
天只有些幽幽的青光,众人还未用完早膳,沈清婉已于暖阁里捧了鲜花来,供于菩萨面前,便静静跪下祈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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