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来,她和萧裕已有多年没有见过了。

花予抿着唇,与他对视,神情之中没有半点父女久别重逢的欢喜。

她永远记得眼前的男人在面临流言蜚语之时,为了保全自己的名声,是如何狠心将她抛弃,记得他是如何为一时贪欢,让她背负着私生女的名头,此生都难以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而他也当真是狠心,萧家一别,一次都没来看望过她。

“萧相不该来此,若是为找锦娘,岑愈可帮你传达一声。”

萧裕眉头一皱,神色略显不悦:“你和我就必须要生分至此吗?”

花予迎向萧裕的目光,冷笑:“那您想我如何称呼您呢,莫非阿耶?”

她上扬尾音,一并上挑的还有嘴角,可一双眼内没有分毫笑意。她盯着眼前男人,数年前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可如今眼尾嘴角也攀上了褶皱,显得苍老了。可不是吗?敬和帝即位之后唯恐萧家势大,功高震主成为第二个温家,数年的提防下来,他的日子哪能过得舒心。

“你一定要和阿耶这样说话吗?”他来之前便想过花予不会给他好脸色看,他也不指望花予原谅他当年所作所为,却是没想到花予的态度强横至此。

简直和她的娘亲一模一样。

“不然呢?父慈子孝那一套,您在萧府见得够多了,又何必在我身上指望太多?”

她觉得连萧裕的每一句话都异常可笑,可笑着笑着她便觉得有些恍惚,分不清笑的是萧裕,还是自己。

萧裕的存在便像是一面镜子,硬生生反映出她的存在,是何等的多余和荒谬。

他有自己的妻妾,膝下又儿女双全,可她呢?一个不为世俗所容的私生女,甚至连名字都不配存在萧家玉碟之中。他都抛弃自己这么多年了,如今又是为着何事巴巴地来找她这个流落在外的女儿?

萧裕安静了片刻,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怨我,也不求你的谅解,可今日所为之事也是为了你好。”

“我不需要你为我好!”

她最怕听见为她好的话,打着为她好的名义,所行之事却从来由不得她,她是真的怕了、惧了,只觉得沉甸甸的负重压在身上,沉闷地喘不过气来。

她像一只受敌的刺猬,龇着牙,树起满身的刺:“我已非萧家族女,不牢萧相多加费心,那些年你如何弃我于不顾我二人心中都清楚明白,我告诉自己你有迫不得得已的苦衷,这么多年来心中再是不平也从未对人抱怨过一句,只当是我命如此,不敢奢望世家女的尊贵身份。可你却不明白,既然已将我逐出家门,又何必来干扰我的生活?”

“名声和我,只能择其一,你早已选择了前者,过于贪心,不会有好下场。”

“你这是哪儿来的倔脾气!”

萧裕一巴掌狠狠拍在桌面上,只觉得胸腔中一阵气血翻涌:“非要死抓着过去不放,活生生困死自己吗?我今日有正事与你交代,没空陪你耍嘴皮子功夫!”

他咳了好几声,继续道:“我已与锦娘商议过,你年岁渐长,不可久留和风居中。你的事情,我已尽数告知端亲王,他是荣懿太妃所出,自会拿捏轻重。他答应我可将端王府做为你容身之地,这几日你拾掇好了,自会有人来接你。”

几乎是瞬间,花予便想到了那日舒方晴对自己说过的话,说听见慕恒和萧裕议事之时提及她的名字。还有方才济世堂中,慕恒问她考虑如何,他以为那日过后萧裕就会找她商议此时,故而见她并不知情才会面露惊讶之色。

因为慕恒还是不懂萧裕,萧裕认定的事情,从不会与人商议,他不允许有人与他相背而行,自然也不会给她思量之机。

“你一点都没变,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也罢,我总是争不过你。”

花予疲倦地抬手遮住双眼,唇间溢出一声轻轻的笑。

“只这一次,我遵您之言,也算是尽最后一点父女间的情分。从今往后,我再不受您管束,也请您当做从没有过我这个女儿。”

“我二人的父女情谊,到此为止了。”

花予一觉睡到第二日天光大放,扶着脑袋坐起时,还觉得头昏昏沉沉,难受的得紧。

春酌端着熬好的酸枣仁汤坐到床边,吹了吹后送到花予唇边:“娘子可算是醒了,昨晚一直眉头紧锁,冷汗不断,可把我们吓坏了,春酌守了一晚,刚刚才去歇下,我瞧着桌上有安神的药材,便照着方子给您熬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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