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予随慕恒离开薇园时,穹庐湛蓝,月明星稀。

慕恒领着她过转围墙一角,走入一条巷之中,巷子逼仄而狭长,黑黢黢的,脚下的石板路在清浅月光下似乎还能映出倒影来,巷子里静悄悄的,只偶尔响起脚步声。

花予下意识拢了拢外罩的大氅,手收回后握紧了手炉。

就单看这条巷子,可没有半点容薇说的热闹,甚至静悄悄的,有些荒僻。

她跟上前面慕恒的步子,忍不住出声:“容娘子说这几日的灯会很是热闹,可这儿”

左右望了望,“不似是热闹的地儿。”

慕恒原走在前面带路,听着她的话儿停下脚步,微垂着头看她:“容薇告诉我,你似乎对广安河颇有兴趣?”

花予老实地点点头,半仰着头看他:“以前去过广安河,这次想要看看和记忆中样子相较是否有变化。”

他俩走到巷子深处,这儿道路更窄了些,左右两侧都是一重叠着一重的屋檐,生生遮挡住了皎皎月光。他目光所至之处大多是昏昏暗暗的,在夜色下只显现出浅淡的轮廓,可眼前的人看着他,一双秋水眸却亮得惊人。

朦胧夜色中,他唇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

“宗政越当年为容薇在置下薇园,因为顾虑着临街喧闹,所以才挑了那么一个地儿。”

他一边说着,一边重新领着花予往前走。花予回忆起晨时来到薇园的场景,门前虽说也是桥流水,长街阔道,但的确不算是热闹,她一边想着,便听见慕恒继续道。

“这条巷子长且窄,可若走到尽头,看到的便是不一样的景象。”

花予闻言顿足,一抬头,发现不知不觉已快要走完这条黑黑的巷子,不远处的巷口处,隐有交织的光影,在临近巷口的屋子上映出柔和的暖色。

她往前多走了几步,走到巷子尽头,被瞬间涌入眸中的光亮闪得眯了眼,等适应后慢慢睁开,眼前是一片灯火璀璨,人流如潮。耳边是游人的笑声与商贩此起彼伏的吆喝声,果真如白日里容薇说过的那样,热闹至极。

她愣了愣,抿唇笑了笑。

她出了巷,便凭着直觉到处晃悠,时常也在街边商铺前停下脚步,看一看那些精巧别致的物什。

慕恒不急不慢地跟在她身后,随她一道时走时停,也不多言,只在她偶尔低声向他询问时搭一搭话。

更多的时候则是在后面看着她。

看她拾起摊上一枚巧的核雕在手,垂眸去瞧其上雕琢细致的纹路,看她瞧见花样复杂的剪纸时,眸中一闪而过的讶然,看她低头去和摊主交谈时,抬手挽起一缕垂下的青丝。

街边的店铺连成一排,每一家都在梁上挂着大红灯笼,随风轻曳,鹅黄色的穗子软软垂下,在半空中划出柔弧。

分明是身处暖融融的光下,可他的目光却渐沉,像是一潭幽静的深水。

花予侧着身子,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少女的半张脸,她的皮肤本就白皙,欺霜赛雪,今天又施了粉黛,嫩得似能掐出一汪水来,眉眼弯弯,眼角轻软成好看的弧度,巧的鼻下,粉嫩的唇薄薄地抿着,似乎是在认真比对摊上的物件。

她在一处摊铺前停了好一会儿,转头看他,“你觉得这根好不好看?”

慕恒静静站在她身后,闻言才垂眸去看她手中挑着的东西。

是一根红色手绳,双股编织成单向的平结,正中间串着一颗转运珠,巧的一颗被打磨得圆润光滑,这种摊上的转运珠质地不明,左右不会是珍宝美玉,却胜在样式足够精巧讨喜。

花予一手拈着手绳的一端,在另一只手的腕上比对着。这个姿势之下,臂往上微抬,堇色广袖顺着肘往下滑了些,露出半截莹白如玉的手腕。

慕恒没有应声,上前两步,从她手中接过那条手绳,在她尚未反应过来前,一只手从她绕过她的手腕,替她将红绳系在腕上。

他垂眸盯着那手绳看了眼,轻声笑了:“好看。”

花予也觉得好看。

她将手腕抬到眼前,白皙肤色更衬得手绳红艳喜庆,她素日里极少佩戴镯环一类的饰物,今日偶然瞧见这个编织绳结的摊铺,还有摊面上一排各色各样的手绳,忍不住便想为自己挑上一根。

摊主是个满头银霜的老婆婆,面容慈祥,大多时候低头编着手中的结,只偶尔抬头看着在摊铺前驻足停留的游人。

她似乎看出花予对那根手串的喜欢,笑眯了眼:“姑娘皮肤白,带红色好看。”

随后目光在她和慕恒身上转了一圈,乐呵呵道:“都是老婆子自己编串好的,不带重样,这颗转运珠是玉髓做的,虽不算名贵,可却难得没有杂质,佩戴转运珠,时来运转也说不定。觉得好看不如就收了去,我瞧这位郎君似乎也很喜欢。”

花予心神一动,垂了垂眸,只用余光去瞧身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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