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了人流来往的街道,他跑到了一个广场。
广场上人影不多,只有几支训练有数的军队,正机械地操练着一致的步伐。
广场后边有片草地,那里有残存在这个失落世界的唯一色彩。
茵绿的草地上,有个女孩娴静地站立在那。
视线掠过那道静静的身影,李二的瞳孔陡然缩紧,心脏紧跟着急剧地跳动,如战鼓在轰鸣。
他想要快步越过这座广场,可是脚步却越走越慢,越走越沉,肩膀上,无形降下的压力逐渐放大,最后甚至让他瘫倒在地上,艰难地爬行向前。
广场上的军官还在麻木机械的走动,他们手里操着明晃晃的匕首,仿佛随时都会刺进李二的心脏。
只是李二没有想那么多,他此刻的眼里只有一个人,他死死地凝望着她,竭尽力气地想要把她的背影牢牢刻印在脑海里。
生生世世,永不遗忘。
彷徨间,李二甚至忘记了生死。
背上的压力越来越重,李二压附在地面上,缓慢地前行。
广场的地面很粗糙,在巨大压力的作用下,它磨破了李二的脸颊,磨穿了他的衫裤,磨烂了他的肌肤。
他拖着深重的血痕前行,血肉模糊的手掌间,隐隐露出了白骨。
他没有放弃,他甚至忘记了疼痛,就这样拖拉着一路血痕,颤颤巍巍地爬进了草地里,重压蓦然消散,浑身是血的少年傻乐着跑到了女孩的身后。
只是女孩像是没有注意到他,他想出声喊女孩的名字,却发现嗓子里发不出任何的声响,他想疾步走去拉住女孩的手,却发现始终握不住她的手。
她就是个虚影,如同沙漠里的海市蜃楼,给濒死的人空留幻想。
这算不得上是相遇,相遇是两个人的事,如果只有一方知情的话,充其量只能称作尾随。
于是女孩开始漫步着走,李二傻傻地跟。
他们跨过了大山,越过了高原,穿过了大江,走过了低谷,荡过了平原,一阶又一阶,时间快如水,一去不回头。
最后,他们来到海滩前。
青石铺设的甬道旁,两排一字排开的棕榈树有序地伸往大海,像是在昭示着这里是大陆的最末端,一个叫海角的地方。
女孩倚靠着棕榈树,海风轻轻地吹,就算是在失色的世界里,她看起来还是那样的美好。
李二不死心地快跑,想要牵住女孩的手,可是无论他再怎么用力跑,他仍旧捉不到那双素白色的小手。
狭长的甬道的那头,漫长地像世界的尽头。
但他还是不停地跑,不停地跑。
他很想哭,却又发不出声响。
海风中,女孩轻轻别过头来,她微笑着流泪。
这一刻,他们好像相遇了。
山麓下,两座坟并排而立,厮守在一起。
林清把樵夫埋在了这里,埋在了他的妻子旁边。
隔了那么多年,这对夫妻总算又回到了一齐。
新老坟间,插着一把翠绿色的长剑,长剑旁,林清摘下酒壶,自顾自地饮酒,秋风瑟瑟地吹,卷起满地的落叶,在残风里舞起一支凋零的舞,吹得酒壶里的酒都有点冷。
小馒头跪倒在坟前,膝盖压碎落叶的破碎声轻轻响起。
“大哥,你不用对不起。”
跪着的男孩轻声说。
“你能来,我已经很知足了。”
男孩语气哽咽,抽泣着说断断续续的话。
“爹娘,他们,要是知道,我认了一个,好大哥,他们,一定会”
男孩憋足了力气,一字一句地说。
“很开心吧。”
他努力地挤出一个酸酸的笑脸,酸的让人掉牙。
林清沉默着饮酒,冷酒入喉穿肠过,北风忽忽倦了谁?
山林间,只剩下簌簌的风声。
“走吧。”
过了很久,林清放下了酒壶,淡淡地说。
“嗯!”
男孩重重地点头,转身朝两座土坟深深地叩了三下头后,随着负剑的少年一同远去,他们踩着萧瑟的秋风渐行渐远。
男孩一步三回头,直至走到山的尽头。
“大哥,我们要去哪?”
呜呜的秋风里,男孩问。
“带你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大哥,外面还会有馄饨吃吗?”
“应该会有吧。”
“大哥,外面的人会是怎样的呢?”
“嗯,有好也有坏吧,但很少有像你大哥我这样优秀的男人。年轻又帅气,帅气又聪慧,聪慧又能打,除了有点中二外,实在想不到还有啥缺点了。”
“大哥,“中二”是啥意思啊?”
“这是一个很潮的词呢,通常用来表现年轻热血吧,同时也有点没脑子,傻兮兮的意思吧。”
“那“很潮”又是啥意思呀?”
“就是指拍打在海边的浪潮嘛,比喻走在世界前端的那一小撮人。”
“大哥,你确实没什么脑子。”
“嗯?你是不会说话么?”
“嘻嘻,大哥最潮了!”
“呵呵,你也很潮呢。”
凉风卷起两人没有营养的对话,飘逝在远方。
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儿,用他们独有的欢乐,盖住心里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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