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件事情说来简单,”达鲁不花弹了弹衣襟,拉过一把凳子坐好,“公子明天不是要陪令尊大人去杨家登门致歉嘛?所以想请公子把这个放到你爹的茶水之中。”
他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递到彭孝直的眼前。
毒!
这个血淋淋的大字,仿佛重锤一般,砸在了他的脑海中!
彭孝直蓦地瞪大了眼睛,仿佛石头人一般僵住了,只觉一股冷气从脚底直透心间,霎时间全身冷汗淋漓,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一阵凉风呼啸着从窗口卷了进来,他攸地一个瑟缩:
“你,你要我下毒弑父!”他颤抖着嘴唇,“这是大逆不道,天打雷劈……”
“这更是滔天的富贵!”达鲁不花的眼里闪着鬼火一般地神光,“你虽是彭家长子,可你想想平时你爹是怎么待你的?”
“我……”
“你并不是彭展镇唯一的儿子,”达鲁不花的眼里闪着鬼火一般地神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爹疼你弟弟更胜于你,将来继承家业的肯定是他不是你,身为长子,难道你甘心?难道你要眼睁睁地看着万贯家财旁落?”
彭孝直:“……”
达鲁不花:“再退一步说,就算你愿意把家财拱手让人,只怕你弟弟也容不下你!你毕竟是长子嘛……废长立幼自古就不是正道,你只要在彭家一天,对你弟弟就是个威胁,他会怎么做你自己想想就知道,到时候只怕把你扫地出门都还是轻的。”
“可这是剥皮抽筋的死罪,”彭孝直浑身颤栗,“万一,万一……”
“没有万一!”达鲁不花一字一顿,“你奸杀人命在前,这已是死罪!你不肯听我的,那么将来被你弟弟夺去家业,左右还是个死。”
他一边说着,一边重新把纸包送到彭孝直眼前:“富贵险中求,无毒不丈夫。”
是的……
富贵险中求,无毒不丈夫。
这就是几天前,李彬在他的耳边,对他说过的话。
时间回到几天前,李府。
听完李彬的耳语,达鲁不花刷地一下白了脸色,仿佛不认识似的看着对方,浑身一缩:“老爷,这,这……京师辇下,做不得这种事。”
“你怕了?”李彬幽幽地反问。
“不,不是。”达鲁不花连忙低头喃不,浑身像是泡在冰水里,噤得气也透不过来,他极力抑制着心跳,半晌才说,“但老爷……容小的说句不恭的话,这个法子也忒阴毒了些,只怕……”
“别担心。”李彬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但语气却仿佛结了冰,“我有十足的把握,你只要照我说的做就是了。”
“老爷,”达鲁不花抑了抑砰砰狂跳的内心,“这种大逆不道,天打雷劈的事儿,只怕小的就算费尽唇舌,彭孝直也不会干的。”
“不,”李彬微微摇头,一字一顿,“他会!”
“老爷……?”
“你想想彭展镇平素怎么待他的?”李彬的语气仿佛结了冰,“动辄挨打,稍有点事就被骂得狗血淋头,若换了是你,心里会怎样?”
达鲁不花从齿缝里蹦出一个字来:“恨!”
“当然。他虽是长子,但并不是彭展镇唯一的儿子,将来继承彭家财产的未必是他。利字当头,很多人愿意铤而走险,他缺的只是一个告诉他怎么做的人,一个引导者。”李彬冷森森道,“而我要你做的,就是充当这个引导者。”
达鲁不花:“……”
“这事于彭孝直而言,他可得到彭府万贯家财,从此扬眉吐气真正做人,又有人替他背下杀人的罪名。于我,则除去了心腹之患,还能抱得美人归,一石二鸟,大家共赢,何乐而不为?”李信目光炯炯地望着窗外。
真是天可怜见,让杨真偏偏就看上了彭展镇的店面!
绝对是天赐良机!
这样做,既可一劳永逸地解决了彭展镇这个尾大不掉的勒索者,人又是死在杨家,杨真和彭展镇又当众起过争执,顺理成章地就能嫁祸他行凶杀人,杀人偿命,杨子晴一介女流,自然六神无主,到时候自己再出面,帮她救出弟弟,她要不要感激自己?
而自己搭救了杨真,他还能拦着自己娶他姐姐吗?
再退一万步说,就算不救人,只要杨真一死,杨子晴孤苦无依,自己再“适时”出面,嘘寒问暖多方照顾,还怕她不依了自己?
怎么算,主动权都在自己手上!
时间回到现在。
沉默,死一般地沉默在空气里肆无忌惮地弥散……
彭孝直望着眼前小小的纸包,瞪得大大的眼睛里交织着恐惧、不忍、贪婪、欲望……如此种种。
那包含了伪造的镇定、害怕、不安……的表情,在他的脸上不断变幻着,激烈地冲突着……
但最终,在那众多表情之中,贪婪与欲望的颜色开始同时扩散开来,并最终泯灭了彭孝直心中的亲情和良知,他颤抖着手接过了纸包:
“……………………要我怎么做?”
又是一阵呼啸的狂风,摇得满院的大树宛如魔鬼般地狂舞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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