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日乐这是要耍赖了,甄仕人笑了:“以后需要什么书,直接来找我,吕兄的朋友,就是我甄某的朋友。”
金日乐毫不客气:“这才像句人话!”
吕留良笑道:“这点小事,甄兄是不会在乎的。莫说几本书,就是要全应天府的书,对甄老弟来说,也不是难事。”
金月生忍不住叫道:“好大的口气!”
甄家在南京扎根多年,目前的应天书局,冠绝天下。就连当年大明皇家的书籍,也有将近一半,出自这应天书局。
皇城玄武湖,原本是朱元璋时代,大明的金册所在地。大明灭亡后,甄家将整个玄武湖买下,作为应天书局的大本营。所以当今的应天书局,比以往更加的兴旺。
吕留良介绍完应天书局,众人皆惊叹不已。
甄仕人笑道:“吕家乃崇德首富,闻名天下,冠绝三吴。如今的老兄,富可敌国,论财力,可不在甄某人之下。要论文采,甄某人可就差远了!”
吕家和甄家,皆为江南巨商大贾,二人相互吹捧,三兄弟惊疑不定。
吕留良和甄仕人皆家财万贯,而三兄弟却是穷光蛋,身价相差甚远。红杏是当今江南经略使的掌上千金,身份自然比两个商人高贵。然而吕留良却是义军分子,甄仕人和吕留良关系这么好,暗中一定也和义军有来往。所以在此之时,红杏的身份不易暴露。
人与人之间的交往,遵循等价交往的原则。特定的环境除外,如果双方不等价,交往的可能性不大。三兄弟熟知无暇神相,都是人精,自然深谙交往之道。
然而穷光蛋的三兄弟,和腰缠万贯的吕留良二人,情调、志趣、谈吐、关注点等等,往往都不在一个节拍上。吕留良二人的神情言语,明显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姿态,令三兄弟很不舒服。二金要捣蛋,杀杀二人的锐气,被曹继武暗中制止了。
双方身价相差太远,在财力方面,三兄弟不占任何优势。既然财力不足,那就要着眼其他方面,寻找等价交往的机会。三兄弟目前的优势,就是武艺这项技能。然而武艺对吕留良二人来说,兴趣值不是太高。
金日乐暗中踢了曹继武一脚,眼神瞄向了吕留良翘起的一条腿上。
要想找人家办事,必须依靠过硬的技能,令对方折服。武艺人家不感兴趣,那就来医术。经金日乐的提醒,曹继武豁然开朗。
“听说吕大哥有伤,可否一观?”
吕留良闻言一愣:“曹老弟还是杏林人家?”
金日乐一脸神秘:“知道老兔子吗?”
金月生和曹继武闻言皆笑。
兔员外生恶疮,眼看就要见阎王了,结果却被一个不知名的神医,给救活了。兔家乃南京巨商,兔人龙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因此这事很快就传遍了南京城。
吕留良腿疾多年,听说兔员外被人治好了,数次打听神医的踪迹。然而兔人龙遵照曹继武的叮嘱,不肯相告。
经金日乐提醒,原来神医竟然就在眼前。吕留良大喜过望,急忙挽起裤腿。
然而瞥见红杏和翠莲在此,吕留良顿时不好意思起来。红杏和翠莲会意,连忙背坐竹椅。
兔员外的不治之症,甄仕人曾经亲眼看过。他不敢相信,神医竟然是如此年少的曹继武,瞪着一双大眼:“真的是曹老弟给治的?!”
金日乐得意地叫道:“那是当然,大师兄的医道,传自无暇禅师。”
九华山无暇禅师,纵然已经坐化多年,但他在江南影响力,仍然不减当年。吕留良和甄仕人二人,惊的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
金日乐一脸的皮相,敲了敲吕留良的脑壳:“还愣什么?不想试试?”
甄仕人反应过来:“哎呀呀!吕大哥这次一定有救了!”
吕留良也不再迟疑,立刻挽上宽宽的裤腿。
左腿膝下内侧,箭疮黑紫,已经肿成如鹅蛋大小的硬块。疮口流水,一阵恶臭,竟然冲破龙涎香的遮蔽,扑面而来。
二金急忙捂住了鼻子,金月生踢了金日乐一脚:“都是你多嘴。刚治了个脓疮,又来个箭疮,还要不要人活?”
“怪我哩!”金日乐反踢了金月生一脚,“是大师兄捣腾事,管我鸟事!”
箭伤对曹继武来说,并不陌生。当年初上九华山,师徒第一次见面,小继武就亲眼目睹了,渡石给普空治疗箭伤。所以在渡石的调教下,曹继武对箭伤的各种症状,了如指掌。
二金捂着鼻子闹闹嚷嚷之时,曹继武已经对吕留良的伤势,做了基本的判断。
“庸医误人!”
吕留良和甄仕人闻言,大眼瞪小眼,皆是一脸极为难看的表情。
金月生瞧出了端倪,开口骂道:“原来是你们两个笨蛋,做下的手脚,怪不得搞成今天这个鸟样!”
原来当年清军刚刚攻破江南,吕留良愤而投了义军。清军当中,无论是主力八旗军,还是杂牌投降的明军,皆是刀口舔血的老兵油子。而由农民临时拼凑起来的义军,怎么可能是清军的对手?
家乡遭敌,义军热血沸腾,激情澎湃。然而清军一个冲锋,就将义军冲的七零八落。老兵油子们,像赶羊一样,将义军追得到处乱窜。他吕留良乃一介书生,哪里是块当兵的料?
别人脚底抹油,跑得溜快。吕留良骑着马,竟然跑不过步兵!屋漏偏逢连夜雨,一个老兵油子看上了吕留良的马,一箭将吕留良射落。吕留良趁势滚入乱芦苇丛中,等清军散尽,他才敢爬出来。
后来甄仕人恰好路过,救了吕留良。因为当今的江南,早已被大清占据,吕留良有过义军的经历,因而不敢公开求医。于是两位大神翻遍医书,绞尽二人的才华,自己动手,结果越治越严重。
不得已,甄仕人暗中冒险请了许多郎中,结果全让吕留良截腿。这吕留良怎么受得了?于是为了保住腿,吕留良日夜煎熬,竟然拖到了今日。
甄仕人简单的讲了吕留良的经历,三兄弟、红杏和翠莲皆笑破了肚皮。
吕留良重伤,久治不愈,甄仕人心里愧疚,急忙恳求曹继武:“只要能治好吕大哥的腿,就是要甄某的应天书局,甄某也不说二话!”
“真的!”金日乐伸出了小拇哥,一脸坏笑,“说谎是小狗!”
曹继武拦退金日乐,对吕留良道:“时日已久,伤及膝筋,恐怕不能如常人也。”
纵然成了拐子,但总比没有腿强吧!甄仕人和吕留良二人,自然大喜过望。
“在下要动刀,此法甚为痛苦,吕大哥是否一试?”
“死都不怕,何惧痛哉!吕留良要是叫喊一声,就是婊奶子!”
吕留良昂首挺胸,决然坚强,一副视死如归的大无畏表情,震撼天地山河,众人纷纷竖起了大拇哥,赞叹不已。
“嗷”
一声冲破天际的惨叫声,吕留良单脚从竹椅上蹦了起来,差点将屋顶撞出个窟窿。
众人正在疑惑间,金月生却冲吕留良一脸的坏笑:
“婊奶子!”
原来吕留良刚才的一番话,说的是昂首决然,金月生却在背后使了坏。他用手指,暗运内劲,捅了腚中环跳穴。吕留良吃痛,跳了出来。
吕留良七窍生烟,一手捂着屁股,一手抄起案尺,跳着单脚,发了疯似的追赶金月生。
众人大笑不止。
曹继武忍住笑,对甄仕人道:“麻烦甄兄,帮小弟找来一套金针,一壶烈酒,一盏酒灯,一钱福寿膏和数卷纱布。”
甄仕人闻言,立即去办,却被曹继武又叫了回来。
曹继武挪到书桌旁,提笔写起了方子。
三兄弟一起长大,二金也被曹继武熏了不少医道。
金日乐看了方子,惊叫道:“老鸦嘴、仙鹤草、钻地风、灯盏花,皆是滇南特有。离此江南五千多里路,如今乱世,上哪弄这些稀罕玩意?”
曹继武写下的方子,用的全是滇南特有的草药,吕留良也吃了一惊。
这方子是一个云游的滇南道人所传,专治箭伤和疮毒,因方中草药难寻,故而渡石从未用过。当年曹继武跟随渡石学医时,曾听他口述过这个方子。如今吕留良的伤势极为严重,唯有剜掉腐疮,配以秘方,才能凑效。
虽然方中药物难寻,但对甄仕人和吕留良这样的巨富来说,还是小菜一碟。由于曹继武需要的物件较多,甄仕人于是叫上二金前去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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