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鸡三唱,东方既白,旭日东升,逐退群星,浮云自开,阳光赫赫,云霞异彩,竿头日进。

边亚煵低着头,缓缓进了屋,侧身躺在床上,却没有丝毫睡意,眸子转了几个来回,重新将事情捋了一遍,暗暗细想后,不由得心惊。

抚了扶头发,暗道:谢季皖可是听我边亚煵的劝说,为了给小迊攒县试的银钱,这才央求谢老爷子去深山打猎,受重伤落下残腿。

这阵子,谢季皖脑子浑噩,肯定想不起来,但是待过几日完全冷静下来,秋后算账的话,我们母子该如何自处?不行,绝对不行,不能让谢季皖同我们娘几个离心。

我边亚煵这辈子就算注定当不了秀才娘子,但是一定要成为秀才的娘,过着令他人羡慕的日子,是以如今绝对不能失去当家的信任。

至少现在不行,怎么办才好?对了!祸水东引,灾星与他祖父可是一起去的深山,看来要再给他亲爹提个醒。

呵呵!就说总觉得怪怪的,少了点什么,可不便是从昨日回来后,就没看见灾星,也不知道跑哪浪儿去了,真是天助我也。

当即,边亚煵起身,略略收拾一下,顺着声音去了厨房,深情款款的望着谢季皖,关心道“当家的!怎么自己动手熬药,喊亚煵一声啊,哎!公公这次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我一会找人去县里给小迊、小迦带消息,让他们兄妹回家在床前尽孝,小迦也让她收拾收拾回来,在他伯父家也学了四年刺绣了,以后让他在家刺绣,补贴家用,这样当家的也不用太辛苦,好不好?”

“好,好,都听亚煵的,家里的事都是你说了算,还是俺媳妇体贴啊!”谢父眼神温柔的能溢出水来,脸色有些粉润,很是欣慰。

边亚煵若有所思的开始将话题往谢迁身上扯,笑道“嗯呢!方才在家里也未瞧见小迁,公公平日最疼爱小迁了,去哪儿都喜欢带着小迁,让他也来吧,公公心情好了,身体也恢复得快。”

说着边亚煵又冲着谢季皖娇羞一笑,将扇子也从其手里抢过来,给药炉煽风。

霎时,气得谢老四火气上涌,脸红脖子粗,大吼道“这个逆子,混账东西,吃嘛,嘛没够干嘛,嘛不行,话都说不出一句整的,丁点儿不顾念长辈,自私的紧,如今老爹正是需要人照顾,他居然又不知上哪儿野去了。

你说他算不算是个人,这个畜牲,有本事永远也别回来,从他出生那一刻,老子就该给他摔死,白白糟蹋我那么多年粮食。”

谢季皖这声音大得隔壁几家皆能闻见。

边亚煵用熏香的绣帕,给谢季皖擦了擦额角,又赶紧帮其顺气,厨房里本就烧着火,温度高,刚刚谢谢季皖又动了火气,自是溢出满头大汗,

边亚煵嘴角微微上扯,温柔劝道“当家的莫要动气,气坏了身子骨可如何是好,孩子们又还小,我们娘儿几个可都指望当家的了,待小迁回来让小迊教他读书识字,教他孝经,令他守礼节,每次小迊休沐,都会教小迁认字呢!”

暗道:其实她早便察觉谢迁记忆力过人,几乎过目不忘,一点即通,遂每次都令小迊仅教谢迁缺胳膊少腿的字,让他学了也白学,永远都让那贱人荣卿渡的儿子,只配给她的儿子提鞋,让荣卿渡的儿子一无是处,受人人唾弃。

“这混账与小迊学了整整五年,连一本千字文都还不会,写的字也全是缺胳膊少腿的字,比猪都不如,他要是有小迊一半聪明,老子都烧高香了。”谢父愤愤不平,刚下去的汗,又冒出来了。

边亚煵徐徐善诱,道“当家的刚刚不是还答应亚煵,不着急,不生气的吗?孩子还小慢慢教就是了,一会儿给公公喂了药,亚煵就去寻寻他,与小迁说当家的有多担心他,让他快些回家,莫要怕担祸,就刻意躲开当家的啊,亲父子哪有隔夜仇!”

这般话可是诛心的紧,简单说就是你儿子记恨你,所以不回家,跑掉了。

“跑了就别回来,这畜牲下次看见他,非要打断他的狗腿,拿了他的狗命!”谢父这喝其血,啖其肉的语气,哪里像是在说亲儿子,分明比仇人都不如。

这时隔壁的边石榴小跑着出了院子,手里还抓着一把瓜子,添油加醋道“这灾星别再是跑了吧!谢老爷子可是和灾星一起去的打猎,他却完好无损的回来了,谢老爷子回来时可全身是血!”

边亚煵微微一笑,果然不出所料,堂妹边石榴头第一个出来。但随即又收了笑容,一脸担忧道“堂妹!莫要这么说,小迁还小,不懂事,可以慢慢教,他也不是想不孝的,堂妹这样说,会毁了小迁的名声的,可不能再这么说了。”

话落,边亚煵委屈的瞅了谢季皖一眼。

人啊!就是这样,越不让说,越想说,边亚煵又间接给谢迁,扣了顶不孝的帽子。

马桂花也从对门出来,歪着嘴,讥讽笑道“他还有什么名声,十里八村哪个不知道他是灾星,棺材子浑身上下透着霉气,谢老爷子一身功夫,还不是被灾星连累的半条命,腿也废了,灾星他爹都这么说的,还不许我们说了!”

边石榴煞有其事的冷笑,道“灾星刑克左邻右舍,呵呵!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只要灾星从我家门前过,我家鸡都好几天不下蛋!”

边石榴大喝道“哎呦!这是什么玩意,吓死老娘了,你家院门口,怎么捆了头死鹿,还有两兔子……”

眸中闪过一道市侩,继续道“见着有份啊,堂姐!咱都是亲戚,我也不贪,就拿只兔子就成,晚上给我女儿解解馋。”

边石榴说着,便利落解下那只最肥的兔子,转身进了自家门,将门反锁上,嗑也不唠了,动作那是一个干脆利索,行云流水,生怕谢季皖找她要回去。

谢季皖冲着边石榴锁上的院门,冷哼了一声,大步跨出院去,将鹿和兔子提起来,直接把鹿放上牛车,转头又将兔子递给边亚煵,兴奋道“亚煵,我去县里将头雄鹿卖了,这鹿全身都是宝,鹿茸、鹿鞭可值不少钱,不过时间长了可就糟蹋了,我要赶紧去,兔子就留着咱家自己食”。

“当家的,亚煵给你添麻烦了,堂妹是个眼皮子浅的,我心里过意不去,难受的紧。”边亚煵眉头一皱,眼睛含泪,低着头,就像犯错的小孩。

当即,谢父心里怜惜上,心里哪还有半分不舒服,笑道“一只兔子罢了,算什么?给了就罢了,都是亲戚。”

边亚煵眸子亮得仿若明星,溢出满满地娇羞,应允道“嗯呢,当家的最好了!心里有亚煵,也永远都为我考虑。”

笑着继续叮咛,道“对了当家的,顺便通知大房、二房、三房、小迊、小迦回家。亚煵去把八珍汤的药材都磨成粉,再将厢房收拾干净,他们来了也方便住下,人家去忙啦,你路上小心。”

谢季皖抚了抚边亚煵额间的碎发,疼惜道“别那么辛苦,等我回来,通通我来做便好,亚煵先去睡一会吧,也不用准备饭菜了,我路上买点包子吃。”

山里深处,药泉谷。

谢迁发泄着奔跑,草鞋里的脚早已血肉模糊,不知跑了多远,跑了多久,心里依旧闷的难受,压的他喘不过气。

群山环绕,青山如碧,忽现一支泉水从深山中淌淌流下,波光潋滟,积聚成一方小湖。

他没有丝毫犹豫,猛地跳入泉水,湖水四溅,他拍打,用尽全力。

刹那间,惊了树林中栖息的鸟儿,鸟集鳞萃。

他在想,假如自己从未存在过这个世间,那该有多好,祖父也不会成了残废,他的生母,村里顶顶美的村花也不会成了灾星的娘,连死都不安宁,被人唾弃。

“为什么,为什么,做错了什么,我谢迁究竟做错了什么,这都是命吗?从他出生那刻就注定了吗?上天就为了让他受尽蹉跎,才让他活着吗?啊!啊!”谢迁大声嚎叫,用力拍水。

忽然冷笑一声,就让他可悲的一生结束吧!把身子沉进泉水之中,闭上双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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