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面被春风一吹,荡起轻轻涟漪。溪面水平如镜,没有一丝刚刚的凌乱,倒映着蓝天白云、青山绿树。
肺里的呼吸都被挤净,但思想却无比清晰起来,不,我不能死,祖父还需要救命钱,要买人参,有口蜜腹剑的边氏亚煵在,肯定不会卖房卖地。祖父还需要我,我还要去打猎,我要挣钱。
随即从清澈的泉水中站了起来,走向岸边,水流过清瘦的身形,挺直的鼻梁,水波纹从两面散开,随着晚霞的映衬水光潋滟。
咳了咳,大喘了几口气,换上了淡定的面容,眼神又恢复成没有任何波澜的冷漠,眼睛如水漩涡一般深邃,像极了黑狼母那淡漠的气质。
拧干衣服,瞧着四周才发现自己从没来过这里,泉水被四周的青山环绕,只露出东面一块空地开放着点点红桃,旁侧的野花含苞待放,绿草发芽,淡蓝色湖水里还有金色、银色的小鱼被大石遮挡在水中嬉戏,披着红色的晚霞,一片生机,宛如世外桃源。
昂首望了望空中的金乌,确定了方向,留恋地走出去。
暗道:他这般满身污垢的人,有什么资格玷污这圣洁的湖畔,也许这辈子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瞧见如此美的地方。
谢迁给圣洁的冰蓝色湖畔,留下了一抹孤寂的背影。
暮色四合,金乌西沉。
谢迁趁着夕阳还在,赶去野猪岭,果然,小树被连根拔起,这一小片坑坑洼洼,凌乱不堪,倒是那只雄鹿还在陷阱里挣扎奄奄一息,那头瞎了双眼的雌性野猪撞死在不远处。断了獠牙的雄性野猪却不见踪影,不过没关系他可以等,就算天涯海角,他也要找到它,挖其心,啖其肉。
眼睛一眯,余光撇见地上闪着一道寒光,定神细看,祖父的玄铁匕首竟然落在这里,爱惜地捡起来,擦了擦,抱在怀里。
祖父说过这是他生母留给他的东西,等到他长大后就给他自己保管,这匕首玄铁打造,吹毛断发。
狼母不知从哪钻了出来,用头蹭着他的脸,肚子传来咕咕声。谢迁赶紧用断树残枝升起了火,一人一狼把瞎了双眼的野猪剥皮,分割,再把血迹掩埋。
谢迁烤,狼母吃,吹凉后一片片喂给狼母,等到狼母吃的心满意足,摇着尾巴,惬意地打了个饱嗝。此时野猪除了骨头、内脏、头颅,就只剩吃了一半的前腿了。
谢迁把野猪残骸放进火堆,把剩下的残腿烤熟,火烧的霹雳啪啦,香味浓郁,用木棍把炭火扒开,劈开猪头,挖着猪脑吃,最后开始啃残腿,骨头。
暮色已经模糊起来了,堆满着晚霞的天空,也暗淡下来,没了绚丽。
谢迁倚着狼母,脸上映着火光,紧了紧衣裳,担心着祖父,昏睡了过去。
暮色中的远山,灰暗如岱。苍茫里,微风摇曳着树木的枝叶。
慢慢的繁星变得暗淡,晨曦初露,婆娑的枝叶透着一抹斜阳的余晖,斑驳的斜阳挂树梢上,温柔的摇曳在谢迁脸上。
慢慢睁开眼睛,起身洗了把脸,用藤条编个个小木筏,把雄鹿搬到上面,狼母也帮着一起托拉着木筏,谢迁背上弓箭。
草丛一动,两只兔子跑过,上弦拉弓看似随意,却一击命中。木筏上又多了两只兔子,就这么一路出了野猪岭。
到了八坡村躲躲藏藏地回了谢家,刚要敲开院门,便闻见父亲与继母对他的指责、邻里对他谩骂。
顿时,感觉很无力、阴霾笼罩,于是便将一鹿两兔拴在院门口,又望了望祖父关着门的正房,暗道:我是灾星,带着霉气,还是离祖父远一点的好,随即回了山林,去了狼母的狼洞……
八坡村,谢家,边亚煵送走了去县里谢季皖。
回了厨房,将野兔收拾了,心道:晚上她的小迊,小迦就回来了,给兄妹两做点儿顺口的,也不知在县里有没有饿到,瘦了没有,好想他俩呀!
但她不能因为思念就阻了孩子前程,她不仅要成为秀才的娘,将来还要有个秀才女婿,她要做给兄妹俩加分的母亲。
边亚煵一面想,一面都笑出了声。眸子无意一撇,瞧见药炉旁用牛皮纸包裹着的八珍汤,心思暗动,这里面可有人参啊!从前听她那童生夫君说过,人参可是好东西,补身子的宝贝。
随即,边亚煵忍不住打开药包,将白色参片挑拣出来,仔细对着光看了下,忽然发现,简直和自家风干的白萝卜,切片后更是相差无几啊!
不如来个偷梁换柱,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宝贝人参给小迊食,读书这么辛苦,要给我儿子好好补补身子。
当下,边亚煵下去地窖里,取出最小、最干的小白萝卜,洗净切片。
再放篦子上,用炉子微火慢慢烘干。把人参片和白萝卜片对调,再把人参片压成粉,用干净的帕子包好藏到床底下。
八珍汤用参、术、苓、草补脾益气归、芍、地滋养心肝,加川芎入血分而理气,则归、地补而不滞加枣助参、术入气分以调和脾胃全剂配合,共收气血双补之功。
边亚煵偏偏将补气人参换成了,性寒、破气、利水的白萝卜,白萝卜有理气的作用,且更不能和中药同服,何况是失血过多,残了腿的谢老爷子。
酉时初,炊烟袅袅,一缕缕青烟直线似的升上天空,看不出有一丝风。
谢父架着牛车,赶着驴车的二房和驱着骡车的三房,从远处的黄土路,由黑点慢慢变大,直接进了院口。
谢老三注视着边亚煵,焦急问道“四弟妹,我听说我爹受伤了,怎么样了,大夫怎么说,药钱够吗?我带了些银子,又刚在医馆买了颗人参。”
说着,谢老三让身后的妻子李氏递上装在小盒里的人参。
“四弟妹,我爹怎么样了,好点了吗,听说流了好多血。”谢老二紧跟着问道,驴车比骡车牛车慢,刚从驴车下来的。
后面身着丹色襦裙,豆绿色打底,裙边袖口都绣着绯色牡丹,头戴牡丹点翠银簪,弱质纤纤,缓缓地从骡车上下来。脸颊还带着婴儿肥,但却盖不住眼角眉梢中的算计,年纪虽小,但却像极了边亚煵,这便是边亚煵的女儿谢迦。
谢迦流着眼泪,扑倒边亚煵怀里,抬手间刚巧露出一对牡丹花纹镂空银镯,哽咽道“爹,娘,祖父怎么样了,担心死我了,刚听爹说,祖父以后就腿残了,娘,你告诉小迦这不是真的,爹是吓唬我,骗我的对不对,呜呜!”
紧随其后的谢迊,身着品绿色长袍,手中握着扇子,背着书袋,一双桃花眼满含着忧虑。处在变声期,带着沙哑,道“娘,小迊回来了,这些日辛苦爹娘了,昨夜爹,娘一夜没合眼吧,眼里都是血丝,我们回来了,娘放心吧,家里还有我!”
边亚煵的眼神紧紧吸在谢迊身上,笑道“我都不知该先回答哪个了,公公刚吃了药睡下了,睡得很踏实,昨天确实伤的很重,幸亏救治及时,大夫说性命无碍,但大夫说公公的腿恐怕是保不住了,昨天公公与小迁打猎……”
说着声音越来越小,说到谢迁时好像意识到自己说错什么了,赶紧用手捂住嘴,用眼角悄然瞥向谢老四。
“我来说,便是因与那个逆子打猎,咱爹才把腿给废了的,被野猪的獠牙都给挑透了,都是那灾星惹得祸,克了咱爹,我当初就不该让他出生,老子真是悔不当初啊!”还没拴好牛车的谢季皖抢话道,风尘仆仆的脸上懊悔又气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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