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力培罗低着头道:“是啊,许清渠不知怎的瞎了。或许是新帝临朝,重新启用也未可知。”
“瞎了?”他有些动容,摇摇头,道:“罢了,一个瞎子也搅弄不起什么浪花,由着他们做些什么,你挑着最机灵的人跟着,不要轻举妄动。若是他们妄动,便不要留情了。”
骨力培罗领命,又道:“还有一事。”
“大妃命人来传话,说派了西海大君世子去赵州押运粮草。瘟疫已经有了医治的方子,求大君先以苍生为计,将药分发给渤海平民,再继续行军,以免北庭军士沾染瘟疫。”骨力培罗拿出那药方,递在默啜面前。
这瘟疫本来已经控制了不少,北庭一侧只有少量病患,渤海那一边却是愈演愈烈。开京城内有谣言说是王寿为了逼退北庭人,故意在臣民身上下了瘟疫。王寿因这谣言日夜难安,再加上无法可医治,更是引得不满。渤海前线上的守将更是自作主张,将沾染瘟疫的流民,无论男女老少,老弱妇孺,都统统撵出去。流民夹在两军之间的一片林子里,若是开战,必死无疑。不过比之痛痛折磨,还是死来的痛快一些。
“大君也命亲信来禀告,说大妃并无二心,日渐憔悴。”
默啜并没有看那药方,沉默了片刻才说:“你让人去城门上往下给流民分发解药,但要严守城门,不能让瘟疫再入城。”
他揉揉眉心,双目半合,“让那人回话给大君,叫大君不许再背着我行事。”
窗外夜风嘶嚎若战场上厉鬼缠绕,默啜有些怀念以往不必勾心斗角,只以血肉相搏的日子。
一夜无眠,清晨时药已经由城墙上发下去,那些流民被夹在两军之间,浑身溃烂,疼痛难忍。王寿实力折损,只能秘密下令用尽一切不留活口,流民们本就是死路一条,即便北庭人送来的是毒药,也比这样苟活要好得多。
西京本是渤海四都之一,商贾来往出海必经之地,仿照南齐都城建造,城中鼎盛时有万余户,大荣禄一族世代镇守西京,称霸一方。
到了午时,那些吃完两次药的流民回到渤海一侧。渤海原是羁縻之地,所有城墙与防御工事都被南齐人拆个干净,临时垒起来的城墙也只有两人多高,守将见着他们虽然都活蹦乱跳的,但也惧怕他们被北庭人买通,将他们拦在城外,不过两刻,那些流民便像是牲畜一样发狂,身手好的徒手攀爬上城墙,将守城的人撕咬个精光,城内大乱,死伤惨重。
默啜听闻内乱,先想到了那药方,让人再三核对无误,让人死守城门,在城上架设弓弩手,除此之外也不敢轻举妄动。
傍晚时分,冬雷滚滚而来,一道电光击中城内的枯树,使得西京大半城池都在大火中焚烧殆尽。大火烧了两天,将整座城池都吞噬,偶有奔逃出来的渤海遗民,也都几近癫狂状。默啜担负着北庭万人的性命,只等到大火完全熄灭,才带人入城。
城内一片狼藉,多得是残垣断壁,虽没有屠城,但却比屠城惨烈百倍。
北庭军士将未燃烧殆尽的残骸堆到一起,像是大青山那样高。即便是活着的人,烧得面目全非,还不如死了痛快。他们为了防止瘟疫扩散,只能将尸山浇上油,烧成灰烬。
默啜挎着长刀,覆一身金甲,走在队伍最前面。像是奔丧的头人,却不知该向谁报丧。
许清渠当日守城时的心境,阿史那默啜也算是尝过五分了。
“连夜传西海大君世子,将前线情况告知,让世子秘密擒拿大妃。”默啜沉浸在浓重的血腥味中,“不许伤她半分,只是软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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