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暮商安分的跟在她身后下山,继顺走了白卿安的大量酒水后又出言无状惹了她,此刻的凌三公子惴惴不安的走着,时而看一眼前方披着他外袍的姑娘,却不敢吭声。
白卿安从小院出来后,便觉得心里沉沉的,抬手摸了摸缠在腰间的醍醐剑,说不出什么感觉。
清妄道长从来只将修道放在第一位,将教育明溪放在第二位,其他的人或事于他而言都没差别。而他唯一改不了的红尘习惯,便是饮酒,尤其喜爱带有独特香气,口感芳香醇厚的竹叶青。这些年来,对白卿安少有的关怀大概也是看在她酿的竹叶青的面子上。
“你说清妄道长这是什么意思?”
凌暮商亦步亦趋的跟着,紧张的出了一头的汗,却不防前面的人突然开口,一时竟没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只好快步赶上去,与之并肩前行。
“什么?”
“清妄道长自上山起,除了用门派里分发下来的兵器练功外,再没有碰过其他的,这一次,竟舍得将最后一次打造成的醍醐剑赠我,醍醐,醍醐,究竟是何意呢?”
凌暮商听她的语气,只有对此事的疑惑再无其他情绪,一直悬着的心便落了下来,只是这个问题于他而言,能理解的程度怕是还不及白卿安,于是便识趣的不再开口,只是安静的陪在她身侧。
要说白卿安此人最大的优点,不在容貌或是脾气,而是她从不在小事上记仇,即便事发时再生气,只要时间一过,那事情于她便如山顶缥缈的雾气一般,转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所以才导致了某位公子爷一次又一次的管不住自己,去挑衅她的忍耐度。
不过小事如此,却不代表大事上也能如过眼云烟般毫不在意。
十年前许家被无辜牵连进明王谋反一事导致的家破人亡,至今都是白卿安心底难以言说的隐痛。
各怀心事的两个人就这么盘算着各自心里的小九九,后知后觉的走到了当年初见的地方。
清泉一如往常,从山腹中流淌出清澈甘甜的泉水,继而一泻而下汇于深潭。
当年凌家老太太庄氏,在凌家老太爷突然暴毙后便一肩扛起了凌家的重担,年轻时未曾仔细注意过身体,事事亲为,等到上了年纪时,已然伤了根本。
那时凌暮商不过是六岁的孩子,不知从哪得来的一张酒方,说是可治奶奶的病症,便着了魔的要将之酿制成功。为此,他还特地跑到青城山取水,就因为听说清泉之水可清心静气,延年益寿。
也是因为他时常跑到清泉边取水的缘故,才遇到了对酿酒一事有着极高天赋的白卿安。
两个月后,凌暮商将泡好的松鹤补酒带给奶奶,虽说只有些微效用,可一片孝顺之心,却让凌庄氏的精神气都强了好些。
“安安。”凌暮商轻轻唤了她一声,想起他俩这些年为了酿酒没少来清泉取水,这一出地方早已成了独属他们的老地方,此刻故地重游,他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只是情不自禁的想要叫叫她的名字,却不防一抬眼撞进了一片清澈见底的目光中,一双干净得不染俗尘的眼。
“恩?”白卿安歪着头应了一声,收回了早已不知跑到哪去的思绪,却恍然惊觉此时此景如此熟悉,这么些年来,凌暮商在清泉边喊过她多少次“安安”呢?
往日里从未注意过的问题,在将要离别之际却带上了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凌三公子在她坦然的目光中有些不知所措,掩袖咳了一声,迅速的将眼神转向别处,然后从怀里摸出了一个钱袋递了过去。
“你的酒钱。”
金银面前不论感情。
白卿安接过来掂了掂,手上传来的重量明显超过了那二十五坛酒的市价,“多了。”说完,她便想将多余的钱换回去,却不想银子还没拿出来就被一只手按住了。
凌暮商看着自己按在她手背上的手,有些呆愣,他太了解她的性子,别人欠她的还少了她会说不急等有钱再还,可如果给的多了,她便宁可拂了那份好意,也要将账算清。
此刻,对上她秀眉紧蹙盯着他的手的样子,凌三公子只得讪讪的将手收了回来,然后欲盖弥彰的又咳了一下。
“嗓子不舒服回去喝雪梨酒,”话音未落,便拿出了两锭银子塞回凌暮商怀里,“我可以给你提供酒方和酒来换钱,那是我该得的,不是我的,受之有愧。”
言罢,便揣了钱袋转身离开,她要下山,银子很重要,却也不用人平白无故的来“帮”她。
凌暮商看着手里的两锭银子,无奈的笑了笑,他自接管凌家产业以来,还真没怎么遇到过给钱不要的人,可这人偏偏是白卿安。
他能损她、逗她、坑她,却独独做不到违背她的原则,毕竟这个姑娘对他的容忍度已经够高了。
白芨院中,一位白衣女子正将药罐里黑漆漆的药倒进碗中。
这副药正是加了紫芝的最后一副,也是白卿安十五年来的最后一副药。
“秦艽,师傅呢?”白卿安和凌暮商一前一后进了院子,身上披着的外袍显得她的身形愈发瘦弱了些。
被唤作秦艽的女子放下药罐看过来,她生了一双桃花眼,顾盼间本该尽是风情,可她的神情冷漠,将那天生自带的多情生生抑制了许多,反倒显出些超凡脱俗的意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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