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回来的正好,快回屋歇息一会准备喝药吧。”秦艽看向白卿安时带了些清浅笑意,只是顾及到凌暮商也在场,便习惯性的收敛了自己的表情。

她言语温柔,没有一字一句提及白卿安披着的那件外袍,却又在言辞间提醒了她家姑娘,此刻形容不妥,该进屋重新换身衣裳了。

一路回来没遇见什么人,也没感受到尴尬或是不自在,从进入清妄道长的院子直到出来,发生的事情让她的思绪一片混乱,此时被秦艽一提醒,姑娘的脸刷的一下红透了,连忙跑进房间里,全然不敢去看身侧的凌暮商是怎样的神色。

秦艽在药碗旁备了蜜饯,又重新放了个罐子在炉子上烧水,素手芊芊,皓腕如雪,从远处看来,美人美景,宛如一幅绝世名画。

水开了便取来竹叶青茶冲泡。她和白卿安相比,一个是受过良好礼仪训练的大家闺秀,另一个则是没规没矩的山野丫头。

“公子请用茶,姑娘还得要一会儿。”秦艽将一杯茶放到桌边,开口示意站立许久的凌暮商。

凌三公子也没跟她客气,撩开衣摆便盘腿坐了下来,他是商人,小小年纪便跟着父亲打理家业,品茶这类步骤繁冗还规矩甚多的事除非场合需要,不然再好的茶水对他来说,有时还不如清泉之水解渴。

秦艽微微垂着头冲泡第三道,眼角余光瞥见对面的人牛饮一般,不由勾了勾唇角,心里暗暗想到:真是和姑娘一个性子啊。

凌暮商连喝了四杯也不见白卿安出来,顿时觉得眼下的情境有些尴尬。

他和秦艽也算熟识,但偏偏性格上的差异让他俩从来都聊不到一起,每逢相遇,要么是白家舅甥在场,要么就是在等待白卿安的过程中相对无言。

今天依然如此。

竹叶青茶有提神益思、消除疲劳的功效,秦艽的泡茶手艺又非同一般,可当好茶遇上凌三公子——

“这茶杯忒小气,喝着一点也不过瘾。”凌暮商终归是耐不住闷的性子,就算清楚秦艽不爱搭理他,也要自言自语的过过瘾。

“秦艽,别让他这俗人浪费了你的手艺。”

白卿安袅袅娉娉的向他们走来,她换了衣裳也重新束了发。

青色的襦裙搭了一根碧玉簪子,腰间除了醍醐剑外还系了一条墨绿色的宫绦,恍惚间仿若竹林间幻化出的精怪一般,容颜姣好,风姿绰约。

“喝药吧。”秦艽只笑了笑,然后将药碗递给了她,直接无视了因惊艳而呆愣住的凌三公子。

凌暮商此时心中大乱,不甚明白自己的情绪起伏是因为什么缘故,以往也见惯了她的一袭青衫,怎的今日这简简单单的打扮竟引得他心神荡漾?

白卿安可以说从小被药养大,早就没有怕苦而矫情的喝法,凌暮商看着她干脆利落的抬起药碗便一口干了,然后蹙着眉含了块蜜饯在嘴里,待蜜饯的甜味驱散苦味时,她便露出了一种餍足的神情,就像是刚刚享受完一顿丰富大餐的猫,正摊着肚皮在院中晒太阳般。

“你的外袍我洗好了再给你。”秦艽将药碗和残渣收拾干净,白卿安索性坐到了她刚才泡茶的位置上,给自己也倒上一杯茶慢慢喝着,茶这东西对她来说,只比凌暮商稍好一些,那就是她至少还关心这茶的口感如何。

“不,不用,我带回去,有人洗的。”凌暮商看着她鬓边因剑气被削得参差不齐的发丝,随风飘在脸上,飘得他方寸大乱。

白卿安想了想,“行吧,”反正他家不缺劳力,还省了她的力气,“那你一会带两坛酒回去吧。”

她话音刚落,就见凌暮商要拒绝,连忙补充道:“我这次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伯父伯母爱喝我的桂花酒,你就帮我带两坛回去吧,去年酿的不多,也只是一份心意罢了,算是谢过他们这些年来的照顾之恩。”

凌暮商张了张嘴却不曾出声,最后只郑重的点头应下。

那些年他常往山上跑,自然也知道白卿安师从神医白隐。

有一年凌老爷因感风寒而卧病不起,明明不是什么大病,却怎么也不见好,蜀中各医馆的名医都请了个遍,直到白隐去了才将他从鬼门关救回来。

据说当时凌老爷已经高烧发热好几天了,人都开始说胡话了,许多大夫把完脉后都摇着头拱手告辞,却连病因都说不出来。

凌暮商得了白卿安的照拂,知道了白隐的行踪,便带着诊金及轿子轿夫亲自去请,也亏得他态度诚恳坚定,又在雨中站了大半夜才将白隐请动。

后来神医出手,自是药到病除,就连他不小心染了风寒也只喝了一贴药便活蹦乱跳了。

从那以后,凌家夫妇便把儿子青梅竹马的小友白卿安当成了女儿看待,细细算起来,这些年来白卿安的衣服首饰甚至生活用品绝大多数都仰仗凌家提供,即使后来她酿酒小有成就,替他家得月楼供着酒水和酒方,也难算清这其中的账目。

毕竟人情账,最是难偿。

当秦艽将美味佳肴摆满院里的石桌时,白隐将将带着大徒弟跨进院门。

“白芨院?谁取得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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