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却要那么长一段时光,真累啊!小捕快,爷倒是很羡慕你们这些短命鬼,两腿一蹬两眼一翻,就可以把什么都抛掉,可以抛得这样理直气壮……”
他把手背遮在眼睛上,遮住泫然的泪光,凄凄笑了,“你们人类啊,口口声声说妖魔鬼怪如何如何祸害人,可是论起祸害,谁人能强过你们去呢……”
凤娘账目还没理清,见他又将尸体抱回来,脸上笑得比哭还难看。
“她还欠着爷许多银子,爷思来想去,就这样一抔黄土埋了多少不合算。”
凤娘放下账本,等着他说下去。
“爷的元丹重聚她的魂魄想必还有残余,并另付凤掌柜十斛金珠作酬如何?”
凤娘笑了:“也可。”
离颜打破她的笑脸:“爷还有个不情之请。”
凤娘沉吟片刻,答:“便算我与小戚姑娘相识一场,公子所求,妾身定当竭力相助。”
凤娘收好账本披上大氅,执灯去了趟冥界忘川河。
她没忘记给孟婆带一壶好酒,毕竟也算相识,纵是没说过多少话,千百年来往奈何桥往往复复走过数不尽的来回,哪怕只是点一点头扫去一个眼色,也无比熟悉了。
走到古楼前见上次那红衣丫头也在,老媪遂将手头事务丢给她,拨开那一队一直蔓延到无尽之处的魂魄走过来,布满褶皱的皮肤很像迟暮的老树皮,满脸不高兴。
“凤娘子这番又来做什么?正忙着呢,可不要耽误人家轮回路。”
凤娘把酒递给她,这古怪脾气的老婆婆立刻笑开了眼,也不着急那些个魂魄的轮回了,在彼岸花丛中寻块石头坐下,倒半碗酒灌下肚,笑眯眯道:“老身上一次喝到这酒,是三百年前了吧?人世悲欢离合酸甜苦辣酿造的百味散,比不得冥城玉露琼浆,可也自有一番味道。”
老媪眯缝浑浊的眼,酒过舌尖仿佛氲氤开一个模糊久远的旧梦。梦里景象早忘却个一干二净,独独那一股酸楚发酵了千年越发弥久。
“这酒,好也不好。”
凤娘知顺着这话下去只怕会坏事,遂调转话头:“上次来也是见那小姑娘在,怎么,是婆婆看好的人?”
“老身在这奈何桥头掌了千年的勺,这把老骨头,也折腾够了。”老媪又灌下一碗酒,心不在焉说:“凡事早早做好打算才是。”
一壶酒见底,她终于想起问凤娘:“你又来作甚?”
“打点水罢了。”
“随你,当心下去就出不来了。”
上一次入水是什么时候了?完全没印象,只隐约记得老媪也是用这句话做了落幕词。倒不至出不来,忘川还奈何不了她,只是每进一次忘川,都将她身躯里续命的灵源耗去大半。
古楼那边红衣小姑娘遥遥唤两声“婆婆”,老媪拎着空酒壶慢吞吞走去。
凤娘低低叹一声,走到桥边褪下鞋袜,一咬牙凌空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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