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玹刚刚当政,每日都忙得焦头烂额,秦柏每每见他愁眉不展,心下就觉难受,是以闲下来之后,便想着如何帮他一把。
却说秦柏一人喝茶想着心事,却有人报宋玉来见,便使人请进来殿内:“宋大人有何事?”
因着秦柏到底不是女子,之前又替韩玹临政数月,所以便是如今,宋玉有事也习惯了见韩玹忙着就来找秦柏,二人倒比之前更相熟了许多,秦柏见他为人处事严谨公允,倒是极为欣赏,也多有敬重之意。
宋玉道:“公主府来报,昭芫公主突然染疾。”
秦柏放下茶盅,抬起手指按压着鬓角,沉吟道:“陛下如今忙于政事,分身乏术,竟是要把她忘了,这倒好,她竟终是给了我们一个机会,当是替陛下分忧了……如此,宋大人,既然公主染疾,便接到宫里来吧,随身服侍的丫头愿意跟着的就带上一个,无人跟着也无妨,让蔡主事挑几个机灵的伺候,就……先安置到栖霞殿,殿外禁卫还麻烦宋大人妥当安排。”
宋玉道:“臣明白。”
宋玉自去办事,秦柏刚想出去走走,却见素云来报,道:“公子,太子闹着要出宫,无人敢带他去,宋大人刚刚碰上,便让奴婢报您,拿个主意。”
“出宫?”秦柏嘴角微翘,倒是有了一个主意,便道,“正好宋大人要去办事,素云,你让他带着太子去公主府里玩儿吧,记着早些回来。”
“是。”素云道。
晌午刚过,外头日头暖烘烘的,秦柏见此便让人在殿前的石桌旁放了软榻,一人自斟自饮晒太阳消遣。
韩玹忙完前朝之事,回到宫中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副情景,秦柏身披白色皮毛的大氅,斜卧榻上眯眸假寐,日头暖烘烘的笼罩着他,连发丝都染成了淡淡的金色,看着安详惬意,宛若一只慵懒的猫咪。
韩玹放轻脚步慢慢靠近,挥手让下人都退下去,低头认真端详秦柏白皙的面庞。这人从小到大,肌肤一直是细细嫩嫩如若女子一般,便是多年在外征战风吹日晒,也不见有丝毫损伤,依旧细腻剔透,吹弹可破。
韩玹正看得出神,却见秦柏嘴角微翘,轻声笑道:“表哥忙完了?”
韩玹道:“我以为你睡着了。”
秦柏这才笑着坐起身,让出身边的位置让韩玹坐下,道:“早便听到你回来了,立在这里却不说话。”
“不忍扰你清净,在想什么?”韩玹坐下来,问道。
秦柏随手斟茶,递给韩玹,道:“看你如今忙碌,我便想起一事,日后,或能助你一二。”
“哦?何事?”
“当年,程引的父亲为相府长史时,曾经拿出过一个政改的提案,提议加强六曹实权,依《周礼》六卿官制改设六部,并入九卿事务,各部按品级增设官员,可处理日常政事,分担丞相政务。丞相府掌佐天子,助理军政、民政、蕃贡、宗礼诸事,忌一人弄权,可由六部长官共事。武官兵将分制,由朝廷统辖,上至王府下至将相,限制府兵数量,其他所有军营兵士,由朝廷掌理。地方州郡县各级官吏均由朝廷按品级分派,政、法、军分设三司,由朝廷统一考核,也按品级擢升降黜,各州郡驻军由朝廷辖制,可加强集权,避免割据势力。”秦柏道,“当时陈相当政,此提案并未通过,不过如今朝廷官吏不均,表哥和程大人几个日夜为政,有些人却拿着朝廷的俸禄自在逍遥,所以有些事情,交给他们去做也罢了。”
韩玹听了秦柏的提议,兀自沉吟,良久未曾开口。
秦柏诧道:“表哥?”
韩玹回过神来看着秦柏,依旧眸色凝重:“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秦柏道:“程大人的折子已经蒙尘,我那时不是做了几日尚书仆射么?整理文书时偶然一次看到的。只是觉得比我们现在的机制更完善一些,尤其里面的官吏考核升迁、丞相府议政、以及地方分制、军政集权制度,都极为严谨,如若一张政法之网,制约到了方方面面,若能推行,当可大大规避掉当前的一些政事疏漏之处。”
“这个折子可还在?”韩玹道。
“在的,都被我收起来了。”秦柏笑道。
韩玹点点头,认真道:“取来我先看看,若是可行,再同程引共议,政治变法都是敏锐之事,一旦运作就得考虑到方方面面的后果,比如有些人失了权势,有些人失了敛财之道,有些人甚至会失去官位……他们都会站出来阻挠,到那时当如何推行下去?甚至得考虑到如何最大限度的将新的法制糅合到当前的政体之中,减少甚至避免一些激烈的冲突……这些当得仔细斟酌,非是一日可为之事。”
秦柏笑道:“我明白。只不过,或者你沾不上光,但是到下一位或者下下一位当政者时,再有生病的时候可以什么都不用管,自有人把政事料理得妥帖。”
韩玹笑道:“嗯,或有一日如果朕的子孙实在荒唐,能有人有权利约束他一二,甚至有一个机构能推举出更为优秀的兄弟取而代之。”
秦柏脸色大变:“表哥,你……”
韩玹哈哈大笑,道:“好了,说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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