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刚转身走到远离宗祠的地方,喉中的那股腥甜也因突然的放松而压制不住,一个不防下意识地弯腰,一口血就从口中吐了出来。
方才她说着说着突然抬头望天,并不是要在这么一个不合适的节骨眼上欣赏万丈银河,而是那时候身子便已有不适之感,只是她不愿在秦徽面前露怯,这才仰着头将那股险些喷涌而出的老血又狠狠咽了下去。
否则若是当面让秦徽看见,免不了又是一通解释,届时若让她知道了原委,正值低落又原本就婆婆妈妈的秦徽还指不定会做什么。
反正不会为了她去揍申越清就对了。
秦岫毫无形象地用袖子在嘴上一抹,眼中不自觉染上一丝自嘲。
原本想回自己屋中睡觉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途径书房,见里面灯火通明,人影隐约可见,秦岫的步子硬生生转了个弯,立即提气点足跃上房檐,往一个不知名的方向去了。
这时候还亮着灯,不是在与父亲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就是在为这几天家族的处境殚精竭虑。
前者……也就罢了,若是后者,那她免不了又要被叫去促膝长谈一番。
秦少主轻易不做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事。
除非她闲到无事可做,才会没事找事自娱自乐。
然而促膝长谈显然不在她找事玩乐之列。
她并非是对家族之事漠不关心,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她当然懂。可她的确帮不上什么忙,再者今日一番异况下来,她实在累的够呛,话都懒得说,去谈心也是一边装模作样的听一边嗯嗯啊啊敷衍几声,并没有什么实际效果。
偏偏在这个能让所有人都焦躁忧虑的节骨眼上,秦徽喜欢上了申越书。
从这方面看,她这个少主当的也的确是够无能。
她这厢思绪千转百回间,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脚下踩踏着的砖瓦已经变成了辉煌的金色琉璃瓦,直到胸腔中传来一阵隐隐约约的疼痛,喉中的腥甜之气再次不死心般涌上来,她眉尖轻蹙,一回神,余光瞥见下头训练有素正在夜巡的禁卫。
……等等!
为什么会是禁卫?!
秦岫一个脚下不稳险些载倒,停下来后低头看了看脚下,抿着嘴沉默了。
她只是想找个清净的地方躲躲,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如此慌不择路。
原来她已经无处可去到要来皇宫寻清净的地步了吗?!
感受到心口的痛处因动用了内力而加剧,而她现在若要原路返回也已经力不从心,急需休养生息片刻。她几乎是以自暴自弃的心态重新提足轻跃,朝她唯一还算熟悉的敬思殿而去。
来都来了,索性再做一回梁上君子。
幸而她虽受伤,身形脚步还算迅敏灵活,并未被巡逻的禁卫发现。
换了从前,她多半会选择去大皇女的长平宫。
然而现在,那条路已经悄无声息,在她不知不觉间被斩断了。
不敢出神太久,与谢暲有关的念头不过是转瞬即逝。她记得敬思殿中有株极为高大的梧桐,枝叶虽因季节而泛了黄,幸而还算茂密,好歹勉强能遮掩住身形,此时又是夜晚,应该不会轻易被发现。
此行纯属意外,她并没有打算惊动谢倓。
悄无声息的在粗壮的树枝上靠坐下来,秦岫忽然想起,白日她来的那次,不知是抱着好玩儿还是其他的什么心态,其实是希望他看见自己的。
后来他果真发现了自己,还让她早已编好的理由都有了用武之地。
后知后觉的秦少主也是到了离开之后才大致猜出来长乐王突然脸红的原因,此时此刻想起,颇为忍俊不禁,低着头轻笑出声。
笑完一抬头,正对上谢倓平淡无波的目光。
他就在白日待过的那个位置,目不斜视地盯着她。只是上回是坐着,这回是站着。
秦岫猝然一惊,险些摔下来。
见她这个闯入者比他这个主人还要惊诧,且那目中竟还带了几分心虚,长乐王的嘴角微不可见地上扬,并不觉得这般三番五次被冒犯有什么不妥。
他常年在宫中,鲜少见到这样一举一动都仿佛没有规矩束缚的人,哭笑都随心,言行都恣意,且不说自两人相见相识以来秦岫还从未哭过,就是愁眉苦脸也并未出现过,一直都是那副神采飞扬笑意晏晏的模样。
他对秦岫招了一下手示意让她进来,却见那头的秦岫不仅摇了摇头,还将身子又往后挪了一下,紧紧与背后的树干相贴,仿佛是不愿让自己看见她。
长乐王见状沉默着思索片刻,随即抬步行至院中,秦岫目视着他走到树下,一开口就是威胁:“我上去,还是你下来?”
见他作势要运功而上,秦岫忙摆手道:“哎哎哎,别别别,”心道左右已经这样了,迟早要被看见,遂不再反抗,有气无力道:“我下来我下来,那个,您往旁边的地儿挪一下呗,我怕我站不稳摔您身上。”
言毕不等谢倓有所行动,秦岫几乎是抱着大不了毁容豁出去了一死百了越发夸张的心态跳下去的,落到地上时果然眼前一黑双腿一软就往一旁歪去。
她并未摔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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