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君彦再抬头时,天幕已经尽黑,城中似有一处人家的灯火比别人家都亮堂些,浓亮的光炫目的很,让他一时失神了许久。

就在这时,另一名心腹侍卫赤野跑了上来:“王爷!不好了!”

萧君彦的风度一向很好,不急不忙的转了身,挑眉问道:“何事慌张?”

“户部尚书李峋府中失火了!”

“什么!怎么会!”萧君彦一向自持的冷凝顿时消失不见,脸色一白,骤然向那城中望去,只见他方才所见那最亮的一处似乎正冒出滚滚浓烟,且越发的亮目,以及刺眼。

“今日下午京都隐有传言,说户部尚书李峋以公谋私,贪赃军饷,以至于国库空虚,永州兵败,常州水灾无钱治理,民不聊生,京都有很多是战死疆场的将士亲眷,亦有常州逃难而来的人,听此一言便积愤起来,尔后又不知哪里的传言说陛下已有捉拿李峋之意,激民们揭竿而起,叫嚣在李峋府前,一到晚上,李峋府中便走水了,恐怕是激民所为,我盯了许久,一直没人跑出来,估计是没戏了。”赤野说道。

萧君彦闻言,不由面色发青,好一个借刀杀人,今日阿灼刚在街上说了杨溯暴行,他便忍不住动手了么,反而还试图嫁祸李峋,既除去了异己,又能堵住众口。

脑中骤然闪过一张绚丽的容颜,再想起她今日激烈的举动,骤然惊惧,萧君彦一贯的风度终究没持住,微扶了赤野,声音既有疲惫又有忧惊:“她呢?可有阿灼的消息?”

赤野和冷霄都是萧君彦多年的心腹,自是知道他的心事,一早来时便已打听妥当:“阿灼姑娘不在府中,她被放了之后,抱着李宸煜的尸身离开了,一直没回李府。”

萧君彦这才松了口气,也就是这一松口的工夫,他才惊觉,后背已是冷汗涔涔。

“快,调集人马,快去找她!杨溯既动了手,绝不会轻易放过她!”

然而,萧君彦的人整整找了一夜,也没能找到李灼颜,哪怕李府已经烧成了灰烬,她也没有回来。

听着属下们一个个落空的消息,萧君彦不免苦笑起来。

可不也是,整个李府只有一个李宸煜是她的亲人,是她的挚爱,那些人情是非于她又有何干呢?望着远处苍茫的青空,他心间仿佛空了一块似的。

天空滑过一声苍鹰的鸣叫,悲戚如歌,天地广袤,他竟寻不到她,甚至让他以为,她会不会跟着李宸煜一同殉情了?

低低的沉了会,萧君彦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若说三年前那个柔婉灵动的女子会这么做,他信,可昨日的她分明是个炽烈如火的女子,她必会以最决然激烈的方式展开自己的报复,绝不会就这样死去。

可是她在哪里呢?

这样不安的感觉让萧君彦烦闷,在京都四周整整找了一夜,已让他疲惫不堪,一向爱洁的他甚至不顾山间污秽,掀起衣摆坐到了一块凸起的石块上,暗自抚额。

恰在这时,建安侯府的钱管事满头大汗的跑了来,一见到萧君彦如同见了亲人似的咧开了厚厚的唇瓣,招手道:“王爷!王爷!您在这呢!侯爷找您大半天了!”

萧君彦一见钱穆那招牌似的笑容就觉得烦躁,此时钱穆又因找他出了一身的汗,远远看着就觉得更腻味了,再想起他的主子建安侯杨溯,萧君彦一时觉得极其反胃,不由得要干呕起来,抬手止住他前进步伐,略微干咳了几声,才平复了心绪和胸中燥热,凝眉问道:“何事?”

“王爷,侯爷说京都出了大事,请您过去商议呢!”钱穆笑呵呵道,看起来没心没肺的,要不是萧君彦一早就知道他和他主子做过的那些腌臜勾当,差点就信了此人的纯良无害。

萧君彦整理了下衣衫,由着赤野扶了起来:“本王乏的很,有事你现在就说,要是没什么大事,我略微休息下再去找侯爷。”

钱穆见萧君彦有推拒之意,这才将实情吐露:“王爷,昨儿晚上户部尚书李大人家走水,一家子都烧死了。”

哪怕已经猜到了真相,听到有人亲口说出的时候,萧君彦还是十分震撼的,本来准备装一装的讶然与悲戚,此时不用刻意去修饰,便已浮现在脸上了。

萧君彦暗叹一声,到底是自己修行不够,遇到些儿女情长的事时,脸上仍旧有些藏匿不住情绪,好在此番真情实感,无需隐藏。

略微有些担心,萧君彦试探着问:“全烧死了?一个没落?”

钱穆笑呵呵道:“全烧死了,一个没落!”

说罢,钱穆似乎觉得自己不该这么高兴,又敛起了些许笑容,重复了一遍,可是怎么掩饰,也掩饰不了他那腐骨中从里到外的兴奋劲儿,这事,分明就是他们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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