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无懈可击的回话,让池鉴心里莫名的惆怅。他明确地问了,可是她却没有明确地回答,这样的回话,让他感觉怎么也抓不住她。
此念一出,池鉴立刻警觉,抓住左湫?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的想法?为什么要抓住她,抓住她做什么?难道是……
池鉴的脸一瞬间红起来,为此念头而产生的思虑重重,他看一眼左湫便只觉得脸上烧得慌,于是不敢再看。可是不看又觉得奇怪,忍不住地要看,然而一看心中便突突地跳……简直成了死循环。
左湫装作没有意识到刚刚池鉴问了什么自己回答了什么,拿着火钩慢慢拨弄炉子里的火,小了便添柴,大了便静静地看着它们燃烧。对于四王子时不时投过来的目光,她也选择了忽视,目不转睛地看着坐在火上的炉子,直到它慢慢烧得发白,开始冒出白色的水汽。
水开了,左湫将茶叶放进茶包里,再将茶包放进另一个稍小一些的茶壶里,然后慢慢提起蒸汽滚滚的水壶往里面加水。
滚烫的热水倒下去,茶香被一下子逼了出来,瞬间散满了整个帐子。
池鉴看着往茶壶里面添水的左湫,忽然间找到了话题,他问:“你刚刚放进去的那个小包是什么?”
稍一愣神,开水差点就烫到左湫的手上。两人皆是一惊,池鉴干脆接过了水壶,让她坐在位子上不要动。
轻轻揉了揉被开水滑过的地方,左湫呵呵傻笑,“哎呀,这水的杀伤力也太大了,看来日后四王子也可以考虑一下用热水作武器来攻击敌人啊!”
将茶壶盖子盖上,池鉴笑道:“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这滚烫的开水确实伤人厉害。只是若是用开水伤人,只怕到时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下策。”
很夸张地点点头,她道:“说的也对,再说了也不能时时刻刻备着开水,这实在是我异想天开了。”看见池鉴还在观察她放进茶壶里的茶包,便道:“我嫌茶叶沖沏之后会留有余渣,便用了麻布缝了几个小袋子,用来装茶叶,我叫它茶包。这东西非我首创,在我家乡那边有很多这种东西,用来饮茶的话,清理茶壶就会很方便。”
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池鉴不由得问道:“去年在叶城外我们将你带回来,那是你说你算是叶城人氏。今日你说到你的家乡,你的家乡是在哪里啊?”
家乡?
左湫一时失神。家乡,那是很遥远很遥远的一个名词了。三年前,自己莫名来到这个不知何地的地方,流浪三天之后差点饿死冻死在那里。这三年多来,她为了能够过上自己希望的自由日子,为了能够不再寄人篱下处处收到束缚,付出了太多。她做了自己曾经厌恶的事,说了自己认为很矫情很下贱的话,成为了自己讨厌的那一类人。可是到如今,她还是没能摆脱别人的控制,还是没能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家乡,呵,如今说来这家乡二字,她心中已经麻木,不知该往何处想望。
女子忽然间低落的样子让四王子有些慌乱,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想去说些什么安慰安慰她,却不知该说什么,从何说起。只能看着她,默默地看着她慢慢好转。
灯花爆了,“啪”的一声。
陷入沉思的女子恍然惊觉,看向盯着自己的王子殿下,她微微一惊,暗暗斥责自己怎么这么愚蠢居然在他面前失神了?!活动了一下脸部肌肉,她道:“我的家乡啊,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有很高很高的楼房,宽阔笔直的大路,夜里亮如白昼的灯火,还有热情奔放的歌舞。那里是一个看起来不太美好,但是却令人安心的地方;一个曾经我很厌倦它,可是如今很想很想回去的地方。”
“很辉煌的一个城市,是哪里啊?你若是想家,我可以送你回去看看的。”
摇摇头,“不用了,四王子,那个地方已经消失了,我已经回不去了。”除非天道轮回,她再次偶然间窥探天机,卷入那扇门内。
可是池鉴不明白,“为什么回不去了?是因为那里有人为难你吗?你跟我说,我帮你出气,我保证你衣锦还乡,荣归故里,再也没有人敢低看你一眼。”
笑笑,左湫目光深远,她道:“四王子多虑了,你觉得就我这脾气,谁敢为难我啊?只是那个地方太过遥远,遥远到我在梦里也不能看清它的模样。”也不管池鉴是否能懂她的意思,左湫低头一笑,指了指心脏的地方,道:“此心安处是吾乡,我的家乡啊,在我的梦里。”
后来过了很多年,有人再次问起她来自何方,家乡在何处,她微微笑着看着那人,想起来今天池鉴和自己的对话。那时候,她心里想的,和现在完全不一样。
过了几天,在左湫练功的时候,成思大汗派人来喊海吉公主说是有要事相商,小公主想看热闹,便跟了过去。两个公主一走,守在演武地里的侍从和侍女们都跟着离开了,就连前两天新跟着左湫的一个名为满月的小侍女也被左湫一顿忽悠派去听消息了。偌大的演武地,只剩下了左湫一个人在搭弓练箭。
贺潜进来的时候,手里提了一壶茶水,听见动静回头看的左湫一眼瞅见那个质地看起来很好的茶壶,心想他准备的倒还挺充分。
将最后两支箭全部射出去之后,左湫将弓放回原处,伸了个懒腰,走到帐子里,道:“你来的好早,我以为你要晚上来。”
用那只壶倒了两杯茶水,一杯挪给左湫,一杯他自己慢慢啜饮,“听说海吉公主和初越公主都去了大汗那里,我想你这里应该不忙了,正好又能躲开小公主,我便来了。”
谢过贺潜的茶,左湫捏起他带过来的小茶杯,先嗅了嗅,只觉一股淡然悠长的浅浅香气慢慢透到自己鼻里,不禁感叹:“虽然我不懂茶,但是这淡淡的香气,这琥珀一般的成色,贺先生,这茶不便宜啊!”
眼睛一眯,轻轻将小茶杯放到桌子上,“这是我从家里带过来的旧茶,有些年头了。因为是家里带过来的,故而平常不舍得喝,这来了这么些年了,倒还剩下这么一些。今日左十夫长愿意帮我大忙,我自然得用我最心爱的东西来招待你,不论贵重与否,这都是在下的感激心意。”说完,他看向左湫的眼神慢慢的变了,里面有些许探究,些许疑惑。
“贺先生说的不错,再说了我本来也就不懂那些华贵之物,就算先生拿了千金之茶来邀我品尝,只怕还尝不出这等幽深自然之味来。”左湫心里最在意的其实真的不是这茶金贵不金贵,她真正在意的是……这茶放了这么久,过期了吗?
慢慢地把茶放到桌子上,尽量显得很不经意地不再碰那杯茶,左湫问:“贺先生可准备好了如何向小公主传授课业?”看着贺潜不解的眼神,她道:“我们说过了,你负责制定计划教案等一切事宜,我只负责配合你劝说小公主,并且尽量让她自己做功课。”
男子哦了一声,连连道:“这个自然,这个自然,在下是小公主的老师,自然要全心全力为小公主的课业谋划负责。左十夫长所要做的,我到时候会给您说清楚的,定不会让左十夫长为难。”
听他这话,左湫皱眉,问:“嗯,你这话的意思,是今天还没有做出计划吗?”
“小公主的学业贺某岂敢掉以轻心,需要细细思索,自然要多费些时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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