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素里他需要时刻谨记父亲教诲,稳重处事,同龄之人嫌他冷漠无趣,他亦嫌他们聒噪幼稚,所以,即便是修仙学堂里,他亦是众人疏离的对象。
所幸,他有洁症,巴不得无人靠近,虽无聊天之人,但他自享其乐。
可此刻,却因不知如何言语而停滞。
待他思索之际,黎潇却先开口,道:“沁心妹妹同你一样,测出了双灵根,说不准,以后你们能在同一个宗门修行。”
她知道,过些年,沁心终归需要离家修行,若他们能成为朋友,一起修行,身边有熟识之人,应会少一些孤单。想着,黎潇便有了些许开心。
“你呢?”水津律抬头,忆起第一次遇到她的情形,不知她的灵根测试结果如何。
闻言,黎潇眉头有少许失落,语气却如同日常叙述般无悲无喜,道:“我没有灵根。”
水津律神情一惊,前日遇上,他心中猜测,许是黎潇也测出了灵根,他们才迁家至此。毕竟,以此缘由来水灵城定居之人不在少数。若没有灵根,那她们为何会从水泉城来到此地安家?
“水姨未曾同你讲我与母亲之事吗?”黎潇见他疑惑,不由问出。
“未曾听到。”水津律神色似有些尴尬。这些时日,他精心计划逃离,哪有心思去听母亲闲谈,即便母亲真的有所提及,当时的他,应是走神无疑。
黎潇心道,他对自己竟一无所知,而自己却从母亲和水姨口中得知了他的许多事。
三岁习武识字,四岁功夫得武盟亲授,五岁文章得学家称赞,六岁测出资质绝佳的水土双灵根,每一桩事都是众人赞不绝口的佳话。只是,四岁不知何缘由患上洁症,自此不喜与人接触,性格亦是冷漠起来。
想到此处,黎潇看着眼前之人,他这般孤傲,此番能主动来找自己,过问自己担忧之事,实在是稀奇。
不过,他能同自己说这许多话,也恰恰证明了昨日她的做法是有效果的。
虽如此,要知晓他的心结,却还是不够。
黎潇思索间,忆起师父曾言,精神治疗需要病人的完全信任,若他对自己全无了解,何以谈信任?
想着,黎潇便有了决断。或许,若他全然信任自己,此番治疗便不必再相瞒。
她淡淡一笑,道:“律哥哥,你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方才二人许久未言语,水津律已是在出神,此刻见她言笑晏晏,一时便有些发愣。
他当然记得,那日他被水泉仙府门槛所绊,摔倒之际被她扶住。他不喜与女子接触,碍于人多,未曾发作,忍着回住所换衣,浑身难受了许久,对她,自然也是记忆深刻。
黎潇见他有些发愣,继续道:“你可记得,当时,我好心扶你,你却瞪了我一眼?”
“那是因为我......”水津律神色一紧,却收住了口。
他的病症状特殊,这些年,虽然水家极力隐瞒,但他的病症依旧传到了市井之间。虽无人敢当着他的面指手评足,但他知晓,背地里众人时常将他的病当做笑饵,所以,他不愿说出。
黎潇见他这般窘态,便转身正视着他,神色柔和,未有一丝嘲笑或嫌弃,缓缓而言,道:“律哥哥,前日,你晕倒之后,我便知晓了你的病,你无须隐瞒。”
闻言,水津律惊讶抬头,脸上隐隐泛起郁气,道:“是母亲所言?”
黎潇点头,却又摇头,道:“是,也不是,因为,那日水姨同我讲之前,我早已知晓。”
“如何得知?”水津律神情泛起不解,眉头微揪。
“律哥哥,水灵城的医师们都称呼我‘小神医’,你的病,我自然能判断出。”黎潇目光灼灼,字字清晰,不知,这小神医之事是否也传到了他这儿?
“小神医便是你?!”
水津律瞪大双眼,前些日子,水灵城内传诵得沸沸扬扬的小儿救母之事,便是她所为!
他再次仔细打量着黎潇,她的眉眼可爱,轮廓精致,双眸坚定却温暖,似是能传递心安,让人平静。
黎潇点头承认,忽而皎洁一笑,似是想到了好玩之事,轻声道:“律哥哥,我也将我的怪病分享与你,可好?”
水津律望着她的笑容,只觉好看,心头一悸,怔怔点头。
“我一旦睡着,便再听不到任何声音,身体也无任何感觉,即便是耳边响声如雷,身体受重击之伤,我亦鼾睡如常。这怪病,自打出生起,便有了。”
黎潇坦然将自己的病症告知,如此,他是否能敞开心扉?
“你所言,可是真的?”水津律怔怔开口,虽是疑问,但他却无法再作冷漠之态,双眸亮光闪烁,心底不由得对黎潇生出了惺惺相惜之情。
“我与母亲来这水灵城,便是为了医治此病。此事,水姨亦是知晓的,你若有疑,今日待我睡着,你一试便知。”黎潇淡淡讲述。
水津律看着她坚定的神情,想到她们母女不远千里搬来此地,便不由得增加了几分关心。她这般病症,似是比他的怪病还要离奇,天生如此,若想医治如常人,岂非难上加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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