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尔德一指岳冬:“这是新来的见习生。”

然后又一指莫里茨:“这是我的副官,不过你们好像认识……原来如此,莫里茨之前神神秘秘告假是去接你们?”

“莫里茨少校,还有雷顿少将。”

楼下开门的那位老妇人听到了楼上拆门的响声,走上来看看什么情况。

“沃伦太太,还要麻烦你再请人来修门了。”菲尔德递给了沃伦太太几枚小银币,沃伦太太什么也没问就收下了,显然已经是见怪不怪。

中校又递给了沃伦太太一小袋钱,拜托她去找四邻八舍照着三个军官的身形买几件旧衣服和旧靴子。

而莫里茨少校则起床从书桌抽屉里翻出了纸笔和墨水瓶,岳冬充当抄写员,三个人说、写并用交流起来。

对于菲尔德而言,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副官被派去联省出差,陆军将其视为一项秘密任务,他还以为莫里茨一直在家养病。

当中校得知少校是被自己的法术震破了耳膜时笑得前仰后合。

但当他发现岳冬和菲尔德居然都是现场目击者,就把他蒙在鼓里时,表情又变得很复杂。

他的脸上是一种“你们居然背着我成立小团体”的错愕神情。

这其实都要怪莫里茨少校的那句“秘密讨论”。

不过现在菲尔德没有时间仔细询问,他还有更要紧的事情。

“本事还在吗?”菲尔德问。

莫里茨少校睡眼惺忪地从床垫下摸出来一枚银币。下一秒,伴随着尖细破空声,他手中的银币消失了,书桌上的酒瓶应声而碎,酒瓶后的木制墙壁上多了个窟窿。

“起床跟我走。”

莫里茨少校揉了揉脖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那也得先让我洗个澡吧?”

“用不着,去潜民街,你这邋遢鬼的德行正好。”菲尔德中校冷笑着说:“你这副皮囊,再弄干净点就只能扮男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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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民街说是一条街,但其实覆盖的面积并不比海蓝城城区小。

海蓝城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上古帝国时代,海蓝[Veus]这个名字便是来自于上古语。

这座城市数次毁于战火和天灾,又数次重建,今天的海蓝城的地面之下,就是旧城市的遗址。

古人为这座城市了留下了两样遗产:一套供水系统,和一套下水系统。

其中供水系统已经失去了原本的效力,只剩下了一些高架水渠的遗迹作为古文明的残骸,孤零零地伫立在郊外。

但下水系统至今仍在忠实地履行着当初设计时的职能。

虽然城市的主人换了一批又一批,但是负责清理下水系统淤积的疏通官一职却被保留了下来。海蓝城旧下水系统一直有人维护,才没有像圭土城的旧下水系统那样堵死后被废弃。

而且每逢有识之士掌管城市时,都会在古人的旧下水系统上增增补补,以适应海蓝城日益增长的人口。

修来修去,海蓝城的下水系统最后成了一座迷宫,谁也不知道里面有多少被遗忘的小径和通道,也不知道这套下水系统究竟能去往何处。

所以这套为海蓝城“藏污纳垢”的下水系统,真的变成了藏污纳垢的场所。小偷、走私者、杀人犯、恶魔信徒,形形色色的人混迹在此处。

绝无可能在市面上发卖的货物在这里交易,人类最丑陋的欲望也能在这里得到满足。

海蓝市执政议会对此无可奈何,出动卫兵清剿,老鼠们就逃之夭夭,消失在各种不在图纸上的小径和管道中。等卫兵撤出下水系统,老鼠们又从阴沟里冒了出来,重新聚集在此处。

所以海蓝城的下水系统又被称为潜民街,阳光下的公权力和只能生活在暗处的老鼠在这里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动态平衡。

岳冬换上了一套脏兮兮的麻布袍子和斗篷,戴着猫脸面具,扶着菲尔德中校借给他的杜萨克弯刀,跟在两位校官的后面。

菲尔德中校粗中有细,不仅让莫里茨太太的房东弄衣服,还让她弄来了几双鞋子。三个军官走在一起已经够扎眼了,要是再穿上军靴,恐怕一眼就会露馅。

不过仓促间找来的鞋子总归不会很合脚,岳冬穿着的这双靴子就偏小,挤得他有些痛。

三人把马留在了莫里茨少校的寓所,由菲尔德中校带路,从东城区的木匠桥旁边的梯子下到了河道干岸,来到了一个约么有一人高的排水管道前。

中校用燃火术点着火把,一马当先走了进去。

莫里茨少校看到岳冬略显紧张地握着刀柄,轻声宽慰岳冬道:“没事,潜民街其实没什么危险,还有不少便宜货可买。放松点,你现在这走路的姿势一看就是军人。”

说完,莫里茨少校第二个走了进去。

岳冬活动了活动肩膀,以尽量自然的步伐进入了排水管道。

这座排水管道约有两米多宽,砖石结构。大半宽度留给了水道,水在火把的光亮下显得黑漆漆地,看不出有多深。

管道边缘修了一条能容一人行走的小路,原本应该是留给清淤工人们行走。

三人沉默地走着,左拐右拐,不知走了多久。但岳冬数着经过了十二个分岔口时,他开始隐约能听到脚步声,前方似乎还能看到点点火光。

再往前走,菲尔德中校突然领着岳冬向右一转,进了管道墙壁上的一处暗道。又走了几十步,眼前豁然开朗。

里面再不是需要弓着身子走的排水管道,而是差不多有两米半高,蜿蜒着看不到尽头的地道。里面还有不少人,看起来有些热闹。

一些和岳冬一样用面具和斗篷遮掩身份的人,以一两米的间隔支起了小桌,点上了油灯,似乎是在这里卖东西。

他们桌上摆着的东西岳冬大部分都不认识,有一些人桌子上面就摆着几块小木牌。

另一些戴着面具的人不时在小桌边停下脚步,用手势和卖货的人交流。也不知道究竟怎么算成交,怎么算不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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