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初二十七年初春,寒风料峭,冰消雪融。
值此天冷风凉之际,宁安王携宁安王妃,并着黎家小公子作陪,一路南下,去稍微温暖一些端州城,也去瞧瞧封地。
柳烟烟这次却奇怪,没有想要跟来的意思。随念也懒得去猜测其中缘由,敌不动她自然也不妄动。
虽然对外称是去暖和点的地方养病,但苏寻一行人的行踪仍然颇受瞩目。锦州太守在得到消息后,日日派人在锦州与青州交界之处候着。
出门在外,随念心情很好,瞧着天也蓝,水也清。
徐大夫心情却不好,瞧着谁都是一张黑脸。原因无他,只因苏寻心血来潮地决定了出行的日子,他为了不让苏寻死在路上、毁了自己的赌约,只能一路跟着。
可怜他经年不是上山为苏寻采药,就是为苏寻鞍前马后。
于是乎,一日三叹:年轻人,不要轻易与人下赌注;年轻人,不要轻易追寻自由,追寻自由本身就不自由。
随念有些好奇,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赌。但看了看同坐在轿子中、闭着眼的苏寻,后者根本没有想要搭理她的意思。只好闭了嘴。
轿子外边的黎南却很上道,替她问出了口,“徐大夫打了个什么赌?”
徐元道一唱三叹,“哎,说来此事都怪我年少轻狂。谁年少时没有一颗浪荡天涯的心。”说到此处,深切得看了一眼黎南。这位公子哥传闻中也是个浪荡不羁的人物,想来是同道中人。
“黎公子定能理解。那年我已十八岁,时时想着要去更远更广阔的地方瞧瞧。但我爹认为我学艺不精,如此怠慢下去,将来定无法继承他的衣钵,执意让我留在谷中勤学苦练。恰逢王爷寻到谷里来求医,我爹看了病症,觉得堪称疑难杂症。于是对我说,只要我能医好王爷的病,便不再拘着我。我想着这又不是什么绝症,解起来应该不难,便应下了。哎,终是我太年轻,谁能想到,这一晃就是六年过去了。照如今他这么个折腾劲儿,可叹我的余生,也要和他捆在一起了。”
随念听完,看着仍闭着眼的俊俏王爷,默默感叹:这桩缘分,还真是缠绵悱恻,令人动容。
黎南瞥了眼轿子,继续问道,“既非绝症,怎么可能徐大夫你亲自诊治了这么些年都没好?”
“去病如抽丝。何况他疾病缠身已有好些年,只是寻来的前两年才开始发作。先天积弱,后天耗损不断,若不是我,他早见阎王去了。”徐大夫说起来还是有些得意。
随念听了,禁不住又盯着苏寻瞧。
轿子里生了一个炉子,不大的空间被熏得暖烘烘的。厚毡毛做的轿帘将轿门遮得严严实实的,屁股下面是厚厚的绒毯。她上了轿后就把披风取了下来,可边上的那位,身上竟还盖了一床毯子。
兴许是随念的目光在苏寻脸上停留了太久,终是让他感到了一丝不自在,睁开了眼,宽心道,“放心,你暂且还不会做寡妇。”
“可还冷?”随念没搭理他的胡话。
苏寻撑起了身子回道,“还好。”说完,将手伸出了毯子,放在暖炉之上。
随念盯着他的手,这双手倒是比她的手漂亮许多。没有一点老茧和伤痕。随口问了一句,“你骑过马吗?”
苏寻眼睛盯着炉子,眼神晦暗不明,“你不记得了?你的轿子还是我骑马迎回来的。”
对了,她嫁进来的那日,他确实骑了马。
“那等天暖了,我们去骑马吧。”
随念想,他大概不会回答。但那也没什么干系,她自然能找到机会,让他同她一同骑马。但她仍旧听到了那道清柔的声音,低低回道,“好。”
一行人行至夜幕时分才找到一家稍整洁些的客栈。
此处乃是锦州与青州边界上的一个小镇,客栈简陋,吃食也粗陋,苏寻自然没有什么胃口。勉强吃了两口,便由常缺服侍着上去安置了。
随念却胃口颇好得吃了两大碗。
黎南汗颜,“你怎么也没个眼色,人家都吃不下了,你也不知道跟着上去看看。”这般不懂事,如何能得人青眼?
随念两碗饭罢,满足得摸了摸肚子,说道,“我现在也吃不下了。”拍拍屁股走了。
黎南只觉得娶妻无用,世态炎凉。
夏月本来在帮随念收拾屋子,却见果儿急急忙忙跑了进来。并且将她一个劲儿往屋外赶。只是,奈何夏月底盘比较稳,果儿推了半天也没效果。终于,她叉起腰,拿眼睛瞪着夏月。
“你先说。”夏月言简意赅。
果儿于是将自己的想法比划了一遍。
原来,出门前,张嬷嬷将果儿好生叮嘱了一番。让她务必创造一切条件,为王爷和王妃提供独处的机会。
刚刚她看到随念鬼鬼祟祟去了厨房,觉得是个好机会:只要她将随念这屋子的房门一锁,还愁王爷和王妃没有机会独处吗?
夏月却不是张嬷嬷手底下带大的,对于张嬷嬷的命令不必言听计从,继续铺床。
果儿急了,使劲扯了扯夏月的袖子,夏月皱着眉头看她。
果儿锲而不舍:我跟你赌一整只烤全羊,咱们郡主爱慕王爷。
夏月无奈白眼,“你懂什么叫爱慕?”
果儿撅起嘴巴:少瞧不起人,我看的话本子可比你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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