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念抬起手,扑腾着要坐起身来,有些激动地说,“你说的醉茶,可是喝茶喝醉了,这意思?”她脑袋大概还不清醒,要不咋听见这么荒谬的话呢。

苏寻抓住她的手,将杯子里塞了进去,“是,你脑子没坏,也没听错。”北部向来尚酒,她家又是个武将世家,看起来也不怎么喜欢莳花品茶。这茶中的门道,想来也不甚清楚。

待她喝完了杯中的水,苏寻将她整个人往被子里按了按。

随念本来是顺着他的力道往床上躺的,突然想起了什么,忽地又直起身。

苏寻微哂,这人喝醉了茶怎么比喝醉了酒还能闹腾?

随念神色凝重地看着他,郑重交待,“此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绝不可有第三人知道。今日我只是醉酒了。”要是被人知道连茶都能将她放倒,她今后还要不要做人了?

见她一本正经的样子,苏寻禁不住笑了笑,不置可否。

随念有些急了,拉着他的衣袖,可怜巴巴地求道,“爷,我的一世英名可就在爷手上了。你答应我,嗯?”

她现在这么个衣衫不整、可怜兮兮的模样,实在让他好笑又心软。捏着她的肩膀,将她又往被子里摁了摁,“你先躺下。”

随念乖乖躺好,被子也由他好好盖上,只眨巴着眼睛望着他。

“往里躺躺。”

随念听话得往里面挪了挪。只是她被裹得严严实实的,这番动作,倒像只肉乎乎的虫子。

苏寻和衣在她身旁躺下,一日奔劳,他也有些累了。这副身子,终是有些孱弱。

侧过身子轻声对随念说道,“醉茶也没什么可笑的。你从前不常饮茶,今日的岩茶口味重了些,你又肚中无物,才会醉茶。”

他和随念面对面躺着,背对着房内的烛火,看着跳跃的火光在她眼中忽明忽暗。

他的声音在这夜里,温柔得不像话。

随念有些被安慰到。他对她这么温柔,她的心现在像水一样,有水文微微荡漾。“嗯。”

苏寻默了默,复又说道,“今日你负气而走那一出,我说的话不是出自真心。”他看到了她眼中真真切切的失落与茫然,虽然说好是演戏,却不想她真的入了戏。

随念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认真听着他的每一句话。

月光撩人,面前的这个男人,黑眸沉静,这般好看。她分明听到了自己慢慢沉沦的声音,但这种感觉不坏。

他这个人,为什么看起来那么冷冰冰,但靠近了又这么温柔,让人想沉溺在他如湖的眼里。

她想,她已沉醉其中了。

从来都是想定了便行动的性子,既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便不会掩饰。只是心中尚些疑虑,于是随念低声问了句,“你心里可有让你牵挂的莺莺燕燕?”

“嗯?”苏寻有些不明白话题为何转到了此处。

“果儿他们都说,南部的男子,都喜欢温柔可人的莺莺燕燕。我这般的,不是很讨喜。”边说还边低下了头,撅了撅嘴。

苏寻瞧着她这难得的女儿家姿态,又起了逗弄的心思,“嗯,我瞧着,你这般的,在北部也不太讨喜。”说完便笑了。

随念知他又在拿自己被退婚的事情来打趣,轻轻哼了一声,“那些人我才不愿意嫁,一点眼光都没有。”说完抬眼看他,一双眸子,比往常更黑更纯净。

苏寻觉得她眸子里的光亮得有些逼人。

然后便听见她有些坚定得在耳边说,“我瞧着,你是个有眼光的。”

所以她渐渐有些觉得嫁过来,是件挺好的事。还好没有逃婚,不然这么俊俏温柔、聪明体贴的夫君要到哪里找去?

趁着苏寻愣神的功夫,探过身子,在他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然后带着满足的笑意,转过了身子背对着他,“睡吧。”

苏寻如遭雷劈。恍惚了半天,才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刚刚被她亲过的地方。只听过有人借酒行凶,怎么还有人借着茶行凶?左边胸膛渐渐剧烈地跳动了起来,一下重似一下。

他唯有苦笑。

很久之后,清亮的声音在夜里轻声低语,“你可知,两军对阵,失了戒心,便是危险。”不知这话是对她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

随念醒来时,枕边人已不在。

摸了摸床铺,冷冰冰的,看来是很早就不在了。难道是被她吓到了?想了想又摇头否认,不至于吧。二十多岁的人了,好歹贵为王爷,什么场面没见过?

不再纠结于此,翻身起床,去找夏月练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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